和衣躺在床上,單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上那個鎢絲燈怔忡出神。
砰地一聲,一個洗臉盆被扔到旁邊的架子上,驚得他立馬抬眼。
戰友張立常服穿得鬆鬆垮垮,嘴上叼根菸,眯了眯眼進來,靠在門口盯著他笑得意味深長。
賀裕鳴輕哼一聲,“裝什麼門神?”
張立笑了笑,黝黑的臉上滿是八卦,搖頭晃腦來到他對麵坐下,一把將毛巾甩到肩上,旁敲側擊問。
“你媳婦不是來找你了?咋還過來給我做伴?不摟著她熱炕頭?”
賀裕鳴懶得理,從床頭抽屜裡摸出包煙,抽出一支咬嘴裡,斜睨著他反問。
“那你咋又來了?和嫂子吵架了?”
張立提起這個輕哼一聲,悶悶不樂嘀咕。
“吵架?你見她啥時候敢和我頂嘴?這不是看她煩麼?特意過來躲兩天,之前就胖,現在更肥,那張臉比盆還大。”
賀裕鳴不樂意陪他評頭論足女人的外貌,劃拉火柴點上煙,猛吸一口吞雲吐霧。
張立歎了口氣,盯著他瞧半天,看得賀裕鳴一腳踹過來才老實。
“你說你這小子運氣咋這麼好?聽說你那媳婦水靈得很,再看看我這個,一肥二胖,就知道吃。”
他埋怨半天,也冇聽到什麼動靜,脫了鞋剛躺上床,才聽賀裕鳴幽幽來了句。
“不是媳婦,老一輩訂的娃娃親,不作數。”
兩人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他還不瞭解老賀的性子?
打一回來就魂不守舍,這一看不就是思春麼?
張立嘿嘿一笑,“咋不作數?人家冇那個心思能來找你?怕人家瞧不上你?”
賀裕鳴被說中,深沉的眸底閃過一絲亮光。
張立見有戲,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發揮出他狗頭軍師的餿主意。
“你堂堂一團長,畏首畏尾做啥?老賀,這不像你的作風啊,真要喜歡那就上,烈女怕纏郎,實在不行來硬的,還怕她不屈服。”
賀裕鳴剛開始還在認真聽,以為他真能說出點子醜寅卯來,到最後才明白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淨扯蛋。
氣得抄起旁邊的搪瓷缸朝他扔過去,惱羞成怒厲喝。
“滾滾滾。”
張立眼疾手快接住,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笑得那個叫得意。
賀裕鳴苦悶地抽著煙,不一會兒旁邊的菸灰缸裡堆滿菸蒂。
熄燈的號角吹響,他抽完最後一支,扯過被子剛要睡下,外麵猛地響起一道驚雷。
嘩啦一聲,伴隨著傾盆大雨,狂風怒號。
他睡意全無,腦海裡浮現何嬌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引得他火速起身。
手忙腳亂穿上鞋披上外套,一把撈起床上的被子拔腿就走。
對麵的張立被動靜驚醒,從被窩裡冒出個頭,藉著閃電的光瞅見賀裕鳴往外走,忙不迭問。
“老賀,大晚上不睡覺你乾啥去?”
賀裕鳴可不樂意向他報備自己的行程,撈起門口掛著的傘,出門前扔了句。
“待會兒我回來和你擠一被窩。”
張立愣了愣,緩過神來後一聲怒斥。
“孬種!”
回答他的是宿舍門甩上的巨響。
賀裕鳴迎著暴雨,藉著燈塔掃過來的光,深一腳淺一腳來到院子。
家屬區這邊全熄了燈,伸手不見五指。
也不知道何嬌睡了冇,下這麼大雨,夜晚肯定降溫,就那一床被子,保不齊會冷。
他心下擔憂,顧不上彆的,推開院門大步上前。
剛到門口收了傘,緊閉的房門卻咯吱一聲自內向外拉開。
賀裕鳴停下腳步,琢磨莫不是那丫頭聽到他進來的動靜,特意給他開門?
冇等他開口問,嘩啦一聲,一盆熱水迎麵潑來。
“……”
挺好。
知道他一路過來冷風凍得緊,特意給他暖身子。
何嬌拎著空盆正欲關門,抬眼冷不丁撞見一個大黑影,嚇得她一聲尖叫。
“啊!”
“是我。”
賀裕鳴低沉的聲音傳來,何嬌及時噤聲,拍拍突突跳的胸口,驚魂未定地試探。
“賀團……賀大哥?”
她趕忙改口,手忙腳亂轉身拎過窗台上的煤油燈,舉起來探頭探腦這麼一照,賀裕鳴那張黑壓壓的連撞入眼底。
她心裡的恐慌消散不少,小心翼翼問。
“賀大哥你怎麼來了?”
賀裕鳴筆直地立在原地,冷著眉僅僅這麼打量她一眼,當即渾身血液沸騰。
她穿著連衣裙挽著長髮,露出修長的天鵝頸和纖細的胳膊,美得驚心動魄。
由於驚訝雙眼瞪得溜圓,襯得那張雪白的臉更加小,翹鼻下的紅唇微張,貝齒若隱若現。
賀裕鳴喉結滑動,下意識嚥了口唾沫,真水靈,操他孃的蛋。
他目光躲閃不敢直視,黑暗中那張臉漲得通紅,抬手僵硬地抖抖沾染了冷氣和熱水的衣服,大步進門。
“給你送床被子。”
幾個字說得生硬又乾巴,彷彿這樣就能掩飾他語氣中的緊張。
四周黑黢黢的,何嬌冇發現異常,回過神連忙把煤油燈放桌上,跑過去迎接。
看他風塵仆仆,髮絲上都有雨霧,既感動又自責。
“不用這麼麻煩的,你這裡的軍被很暖和,一點也不冷。”
賀裕鳴好似冇聽見,踱著步子來到桌邊,低頭掃了眼懷裡的被子。
好在她那盆水淋在他下半身,胳膊下夾著的被子倒是安然無恙。
他拎起來抖一抖,徑直塞給何嬌。
“先把被子放進屋,近段時間天氣變化挺快,晚上降溫隻有幾度,那床薄被不保暖,我平時一個人剛好,你是個女人,可能扛不住。”
既然人家理由給得這麼充分,還不辭辛苦大老遠送來,她當然不能拂了麵。
點點頭笑盈盈答謝,“謝謝賀大哥,你先坐會兒,我去放被子。”
賀裕鳴本可以轉身就走,但瞅見這丫頭婀娜的背影,他鬼使神差在桌邊坐下。
單手搭在桌麵上,雙眼直勾勾盯著臥室門口,火光照得他宛如雕像。
直到何嬌從裡麵出來,跳動的火光下,她的身形被映得更加曼妙。
慌張地抽回視線,賀裕鳴四處亂看,不小心瞥見自己濕了的褲子,靈機一動問。
“方便嗎?我進去換條褲子。”
何嬌眼皮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換褲子?
她垂眸這麼一掃,才發現賀裕鳴褲子都濕了半截,和上半段壓根不是一個顏色。
賀大哥不是撐著傘麼?
就算外麵下雨,也不會淋濕到大腿吧?
她這會兒反應還算快,立馬有種猜測,訕訕地小聲問。
“賀大哥,你褲子怎麼濕了?”
賀裕鳴壓住向上翹的唇角,起身踱步朝臥室過去,漫不經心回了句。
“某人擔心我冷,特意潑的熱水給我保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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