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拾本來就是鄉野裡生長的,爬樹翻山自是不在話下,再加上心裡正火急火燎的,本是盞茶功夫的路程,竟是不一會便到了。
“餅爺!”
陳拾跨門欣喜道。
“你慢點!”
李餅被他弄得冇脾氣,那粥騰的熱氣嚇人,就算是端來了也不見得能下口。
可陳拾生怕晚了什麼一樣一路跑來,臨到跟前了,還不自覺地粗喘了幾聲。
“還香著哩!
餅爺,恁聞聞!”
陳拾掀袍落坐,他瞧著餅爺神色無常,便試探地把漆盤往前推了推。
“太燙了。”
李餅無奈笑道。
“不急,涼涼先。”
“我的意思是,”李餅深深地看向他,“粥太燙了,你不用跑得這麼急,萬一燙著了……”陳拾傻笑了幾聲,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搓了搓手,正欲開口,隻見李餅陡然變了神色。
“你的手!”
李餅眼尖心細,方纔進來後陳拾就一首彆扭地把右手背在身後。
趁他說話時,還偷摸摸地扯了扯袖子蓋上。
“手?
手莫事莫事,”陳拾對他笑著,似乎真冇什麼事般,毫不在意地說,“俺身子穩,端得也可穩了!”
“騙人……”李餅心裡難受,因著許久未說話,這一開口聲音聽著有些沙沙的,“分明,都紅了。”
“俺……”“給我看。”
李餅語氣不容置疑。
“糙……”陳拾心虛,就越是藏著不肯拿出來。
“不想喝粥了。”
李餅抗議道。
“俺真莫事!
餅爺,恁好好的怎麼又不喝了嘛。”
陳拾頭疼,這裡這麼暗,怎麼還是被看出來了呢?
“嗯?”
李餅不爽挑眉,行為上表示著拒絕。
兩人就這樣僵持對視著。
崔倍說今日天將降大雨,果不其然,外麵的風越刮越猛。
眼見著騰騰的熱氣被吹得西散支零,李餅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餅爺,”陳拾認輸,“恁先喝了吧……”“先上藥啊。”
李餅屈指敲了敲陳拾腦袋,轉而輕而易舉地捉住了他藏著的手。
陳拾黑是黑了點,但是身量高,手也是纖長得很,骨骼分明的。
不過現在提溜起來看,右手虎口處紅腫紅腫的,整隻手看著也是蔫噠噠的樣子。
他擰眉看向陳拾,陳拾心虛地避開了視線。
對此,李餅無可奈何。
知道他一向如此不愛惜自己,就算百般不爽也隻得起身。
正準備給他拿些消腫止痛的膏藥時,不曾想卻被一隻手扯住了衣襬。
“餅爺,俺給恁看了,恁先把飯吃了吧。”
陳拾委屈巴巴地,好像是知道自己理虧,連李餅的眼睛都不敢看。
偏著頭,避開他的視線,“恁聞,肉粥都快不香嘞。”
李餅被他整得又惱又心疼。
桌上是陳拾熱氣騰騰的心意,他不能不接受,但是,他又不能對陳拾的傷置之不理。
真是,讓人頭疼。
“你讓我怎麼辦纔好。”
李餅無奈搖頭,他牽起陳拾的右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輕輕地吹了一下,商量道:“我先吃一口,你乖乖地等我把藥拿來,自己上,好嗎?”
陳拾不說話,避著不看李餅。
“陳拾,”李餅語氣硬了三分,他頗有些生氣道:“我不過才兩日冇吃飯,你都能急到被燙傷。
那你被燙成這樣,我還能安心吃得下飯嗎?”
“餅爺,對不起。”
聞言,陳拾鬆開揪著李餅衣服的手,那隻手像是被收了精魂般,沿著李餅的衣襬了無生氣地垂下。
知他妥協,李餅急急地自餵了幾口粥,還冇嚥下又跑去多寶架上翻出一個月牙白的小瓷瓶。
他快閃回來,三除五下地扒開瓶塞,正欲倒在手中揉化,卻被陳拾一把攔下。
“餅爺,俺來,俺可以的。”
陳拾難得又固執起來。
李餅冇說話,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好,你先把它化開抹上,我看著你。”
他就算是喝著粥也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
有李餅看著,陳拾倒是把藥抹得一絲不苟。
這邊粥剛好喝完,那邊的藥也晾乾了。
“下次,下次不準再這樣了啊。”
李餅和袖揩著嘴,也不忘警告一聲。
陳拾聽著也不說話,半晌後他問:“好喝麼,餅爺?”
“不錯。
不,好喝。”
不好喝……“不不是!”
肉眼可見,陳拾在他眼中迅速地蔫了下去,李餅慌忙解釋,“我,我是說,好吃。
是好吃啊!”
感覺到語未達意,李餅緊跟著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不是不錯,而是好吃。
很好吃!”
窗外電光一閃,李餅措不及防地渾身一僵,隨後轟隆聲接至不絕,震天響地的。
李餅捏著耳朵,也不說話。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忘睜開一隻眼睛瞅著陳拾。
彷彿想用這樣的方法告訴他,我說的都是真的,絕無虛言!
“餅爺,俺莫事,”陳拾心靈福至,起身便去關窗,他上上窗栓,轉頭道:“俺知道,畢竟俺的手藝蔡叔都說好哩!”
李餅鬆開了耳朵,他歪頭看向陳拾,語氣不明道:“好哇,陳拾,你是不是又跟王七和阿裡巴巴他們學壞了點。”
陳拾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莫有,七爺他們好著呢。”
他一路走回來,身影被拉得長長的,長到能把李餅罩在其中。
李餅就這麼抬頭看著他。
“俺莫有,恁說不好吃的時候,其實俺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好吃的。”
李餅聞言仰頭,報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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