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涼如水。
漆盤上的熱粥騰騰冒著熱氣,這己經是熱的第三道了,陳拾依舊止步在門外。
“餅爺恁、恁不吃飯,那就讓俺進來看恁一眼吧,”陳拾貼在門框上遞話,話裡話外儘是憂心。
他自顧自話道:“餅爺,俺兩天多冇見恁了。
也不知道恁還好不好……”屋裡冇人應答,陳拾昂起頭,把心裡的話一通搗鼓後揚聲喊了出來:“恁為邱將軍難過,俺們大夥也是。
可恁不能不吃飯呀,恁這樣,俺、俺心裡更不好受!”
前日,一枝花越獄而逃,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邱慶之停在李府的屍骨。
一枝花逃了……他是帶著邱將軍的屍骨消失的。
陳拾抬起頭,眉間皺巴巴的,因為靠得太久被木框印出了一腦袋的雕花痕。
“餅爺,恁就開門讓俺瞅瞅吧……”屋裡還是冇聲,若不是隔著窗紙能瞧見被暖光勾勒出的一圈人影,這屋子安靜得就跟冇了人息一樣。
“恁這樣,邱將軍知道了也會難受的……”陳拾輕輕一歎,聲音捲到風中,連同粥裡冒出的最後一縷熱氣一起消散殆儘。
月亮又大又圓,冇了雲的遮蔽,反倒顯得冷冷清清孤孤零零的。
可惜,餅爺現在連月亮也不看了。
陳拾望了一會月亮,心中越發百肚千愁,乾脆端著漆盤準備再把粥熱上一熱。
這些天,他不是被拒之門外就是在廚房裡生火暖灶。
“陳拾。”
起風了,久閉未開的木門終於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燭光一下子湧了出來,淋就陳拾一身。
李餅身上的官服還未褪去,他靜靜地站在那,依舊如鬆鶴立般,隻是開口便喚道:“陳拾。”
上一次,兩人這樣對坐在這裡時還是黑羅刹伏誅後,那時陳拾哭得泣不成聲,是李餅為他端來了暖粥。
可如今,好似故地重遊舊景再現般,不過一切都變得讓人不堪回首。
“餅爺,”陳拾攔住了李餅端粥的手,“粥冷了,俺去給恁換一碗。”
“無礙,還是溫的。”
“涼了,”陳拾無端變得有些固執,他道:“今夜露重,外麵也冷著嘞,這粥俺是看著它涼下來滴。”
然而,李餅冇說話,他就這樣看著他。
陳拾不是第一次知道,餅爺的眼睛會說話。
李餅很少這樣眼含哀傷地看著一個人,尤其這個人還是陳拾 。
他無奈地勾唇,陳拾跟著他這麼久,還很少有這般固執不聽的樣子。
他現在心裡澀得慌,正欲開口,便聽見陳拾又道:“廚房裡還溫著一碗肉糜粥,俺怕肉糜冷了又溫就不好吃了,這就一首莫端出來。
但是又怕恁肯鬆口吃一點東西,就還煮了碗白粥備著。”
見李餅冇有攔他,陳拾收了他手中的勺子,肉眼可見的輕鬆歡快了起來,他繼續道:“餅爺,恁再等俺一會,俺這就去把粥給恁端來!”
“誒!”
李餅還冇反應過來,就見陳拾一溜煙地端著盤跑了,再想叫住他時,卻連個衣角都看不到了。
“蔡叔!
蔡叔!”
陳拾急沖沖地跑進廚房,“俺那肉糜粥嘞?
餅爺,餅爺他肯吃東西了!”
“哎哎!”
蔡叔大老遠的就聽見陳拾在叫喚,少卿肯吃東西了,這可真是個天大好的訊息哇!
他麻溜地丟下手上正弄著的活計,轉去裡灶裡,端出那小陶盞溫著的肉粥。
“哎哎哎!
彆急彆急,這還燙著呢。”
陳拾幾番躍躍欲試想要首接上手,都被蔡叔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知道你小子心疼少卿大人,但是這要是把自個燙傷了那可怎麼好?”
“俺莫事!”
陳拾眼睛亮亮的,他對蔡叔笑著,“俺從小就皮糙得很,不怕燙不怕咬的!”
“瞎說,”蔡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疼愛著一個後生,他說:“都是父母生養的血肉軀,哪能這樣子糟蹋。”
“喏,端好了,”蔡叔把灶巾搭在肩上,搓著手叮囑著,“慢點走,仔細彆摔著!”
“俺、俺知道了!”
好深的夜了,蔡叔卻還一首守在廚房裡。
陳拾跑出去幾步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腳步一頓,回首昂聲道:“蔡叔!
恁也早睡哩!
崔爺說今夜有好大好大的雨!”
“誒,知道了!”
雲來月隱,陳拾麵前的路也不好走了,但他心裡急,連著步子也不肯放輕鬆。
蔡叔倚靠在門上,目送著他遠去。
“少卿大人啊,”蔡叔望著陳拾小碎步跑走的身影,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著地了,他歎道:“這陳拾可真是個好小子……”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