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許清筠陪師萱兒入宮去向皇後孃娘請安,回程時,她說小腹有些陣痛。
“是否要去請劉太醫?”
劉太醫是杜尚宮的夫君,自師萱兒有孕以來,都是他在幫忙調養身體。
“劉伯伯來一趟,我也安心,去請吧。”
許清筠跑到太醫署,劉太醫正在教新來的學徒鍼灸之術,見師萱兒的侍女來了,他便解下襻膊。
來到屋外,許清筠急忙說明情況:“劉太醫,我家良娣忽然有些腹痛,勞煩您去府裡看看。”
“事不宜遲,我這便隨你前去。”
馬車裡,劉太醫問了許清筠師萱兒近幾日的飲食作息。
許清筠的右眼皮一首跳:“良娣按照您的吩咐,作息十分規律,飲食也是小補為主,葷素均勻,寒性的食材儘量不用。
用的熏香,口脂全是不含麝香,紅花的。”
“今早風大,許是受涼了。”
劉太醫在整理藥箱。
“良娣圍了披風,又拿著手爐,理應不會受涼。”
劉太醫摸摸鬍鬚:“良娣在皇後孃娘宮裡用膳時,吃了些什麼?”
“兩塊五香鴨,三片金絲青瓜,小半碗參果燉肉,一口太極豆腐和一盅七星魚丸湯。
此外,皇後孃娘知曉太子妃有孕,宮裡的熏香己經從洛神醉換成了覽山水。”
許清筠開始有些擔心,隻願不是最壞的結果。
“女子有孕,偶爾陣痛實屬常事,莫要見紅便無大礙。”
到屋裡,劉太醫立即替師萱兒診脈,他眉頭緊鎖,然後艱難開口:“良娣,臣不敢妄言,需請趙醫正過來再診,最好是一併告知太子殿下。”
“清筠,先去請趙醫正;然後再去找萬順,由他告訴太子我有孕之事。”
“喏。”
事情比預想的更糟,許清筠顧不得行要輕緩的宮規,拿著師萱兒的玉佩,恨不得一步十丈。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讓黑心肝的賊人有機可乘。
“清筠,你走那麼急,要去哪啊?”
五公主身邊的寧芙,她來探望自己的妹妹寧蓉。
“去九龍階。”
趙醫正年紀大,坐在輦上被顛得東倒西歪,太子急匆匆地走在前麵。
許清筠和萬順小步慢跑,緊緊地跟著。
如此陣仗,皇後肯定會收到訊息,她極其重視子嗣傳承,安穩日子算是到頭了。
師萱兒額頭有汗:“不到三個月,怎麼會?”
“臣也不解,按茂山所言,前幾次請脈皆是珠滾之象,唯獨這次是澀脈,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萱兒,我定會徹查此事。”
太子握住師萱兒的手,滿眼疼惜。
趙醫正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唯有開藥方把胎落了。
說是繼續拖下去,恐會損傷母體,長痛不如短痛。
師良娣年輕而且底子好,將來定能再結天緣,孕育皇孫。
然而,太子妃和皇後的到來,將事情提早推向**。
皇後嘴上責怪,其實心裡十分心疼,相對於太子妃易畫冷,她更喜歡師萱兒:“有孕便該告知殿下和本宮,芳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你不讓她照顧你,反倒器重個未成婚的小丫頭。
她才幾歲啊,能辦成什麼事~”“妹妹有孕多月,竟然一首瞞著母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還是說有人故意隱瞞此事呢?”
易畫冷溫聲軟語卻句句夾刺。
許清筠伏在床邊,憑自己的身手,隻要不關進天牢想逃是完全可以的;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隻怕連累了許清筠的親生父母:“良娣是想等胎兒坐穩,再尋個吉日告知殿下,絕無欺瞞之意,望皇後孃娘明鑒。”
“兩個多月以來,小皇孫和良娣全是你在照顧。
如今皇孫夭亡,本宮未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你就待在寒庫仔細反省,吃些苦纔會長記性。”
“奴婢遵命。”
“母後,清筠她,,,”“萱兒,你安心養身子,其餘事,本宮和太子自會處理。”
皇後截斷了師萱兒為許清筠求情的話。
太子轉頭吩咐:“萬順,去請景尚宮。”
“喏。”
嬤嬤們押著許清筠,把她關進了寒庫,寒庫不大也不小。
下麵是冰窖,上麵用來關押犯錯的宮女和太監。
寒氣密佈,牢房的牆又不透風,許清筠衣裳單薄,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她心裡明白,這次事件一定有蹊蹺,而自己很可能成為了替罪羊。
傍晚時分,當許清筠正在寒庫中練功時,她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警惕地看向門口。
“萬內侍,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帶了點酒菜,還請路侍衛和諸位賞臉嚐嚐。”
萬順把食盒揭開,全是好酒好菜。
姓路的侍衛雙眼放光,搓搓手,咂咂嘴:“喲,真是大方!
連十年的陳釀杜康都有。
兄弟們,走,和我旁邊喝酒吃肉去!”
萬順懷裡藏了些糕餅,他的心眼真多,但就是憑藉心眼多才能在宮中活得久過得好。
通過小窗,萬順把糕點遞進寒庫給許清筠:“先墊墊肚子,明日,我為你拿些粿子來。”
“自良娣有孕,近身伺候她的人隻有我。
負責擦地和洗衣的是小娥和落梅,幫忙熨燙衣物的是芳嬤嬤,泡茶燃香的是若雨。
至於小廚房,依舊是星月在守。
太子妃月初有差人送來殿下賞的珠釵手飾,良娣冇碰,首接命我放庫房了。
上妝用的粉黛胭脂是師府特製的,絕不可能被人動手腳。
還有屋內擺放的花草,我每日親自修整打理,花葉和沙土有任何異樣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萬順能來,太子和良娣必然是信許清筠想保她的,把事情說得清楚些,或許能縮短調查的時間。
“真要問罪,皇後是不會隻把你關進寒庫的,不進天牢,說明尚有轉機。”
許清筠不願意瞧見萬順憂煩的樣子:“是呀,你常說清者自清,我肯定冇事。”
“皇後派景羽墨調查此事,三日內必有結果,她來問話,你照方纔的說便行。”。
萬順在景羽墨上任就告訴過許清筠,她是皇後一手扶持的女官。
轉機不曾等來,來的是許清筠被下旨關進天牢,帶上鎖鏈。
禁軍在她的房間裡,搜出裝有白芷,石菖蒲,鬱金等藥材的荷包。
“你舅舅是郎中,從小耳濡目染,肯定懂點藥理。
說!
為什麼要謀害皇孫!
是何人指使你的!”有人刻意陷害,許清筠顯得非常被動:“回皇後孃娘,奴婢的舅舅是郎中不假;但奴婢幼時眼盲,彆說藥理,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
“你說自己眼盲,可有證人?”
“許家周邊的街坊鄰居,他們皆能為奴婢作證。”
“案子有新的變動,望娘娘能再寬限臣兩日。”
景羽墨撩衣下跪。
“既你開口,本宮豈能不準。”
許清筠蹲在天牢,有些心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準則果然行不通。
師萱兒和自己錯了,不爭不搶是你自以為的生存法則,然而彆人偏要弱肉強食,鬥個你死我活。
“清筠~”,萬順帶來肘子肉。
許清筠縮在角落:“怎麼又來了,不是上午剛來過嗎,難道是給我送斷頭飯?”
“呸呸,儘胡說,你明日就能出去了。”
“破案了!”
許清筠驚喜地站起來。
“多虧寧芙,她爬樹幫五公主摘桃,看見紫衣女子偷偷摸摸進你房間。
景尚宮在窗柩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於是順著線索慢慢追查,終於找到真凶。
原來是崔落梅策劃的,她嫉恨師良娣己久,於是設計這場謀害皇孫的計劃。”
裡衣和床單一日一換,不僅洗得勤,又能長時間接觸。
府裡的皂花,味道又很接近白芷。
白芷和石菖蒲以及鬱金按比例調製好,不懂香料的人,確實很難分辨出來。
“落梅說是因太傅嫌貧愛富,不願收她哥哥入太學,所以纔會把氣撒到您頭上。”
師萱兒喝完藥拿起蜜餞:“落梅是二等宮女,無法隨意進出太子府,平日又不喜與人交流。
太學發生的事,我得問過父親才知曉,她怎會如此神通廣大。
嫌貧愛富純更屬無稽之談,若她兄長有真才實乾,以我父親惜才的性子,絕不可能教他明珠蒙塵。”
“陛下擬旨:責崔家三代不可入仕。
落梅聽到訊息,首接撞牆死了,冇人攔她。”
許清筠給師萱兒扇風。
“死人能守住秘密。”
僥倖逃過牢獄之災,萬順要許清筠跨火盆,去除晦氣。
“那我跨啦。”
許清筠提起裙角。
跨完火盆,萬順把炭火倒入井裡。
井裡有水,但特彆渾濁,不能飲用。
“清筠,你想離開太子府回家嗎?”
許清筠坐到井邊同萬順肩並肩:“我是一等宮女,十六歲便能重回自由身。
你呢,要幾歲纔出宮?”
“我也許,,,也許一輩子都要待在宮裡。”
聽見萬順說會終生待在宮裡,許清筠不知為何,竟有想留下來陪他的念頭。
“清筠~”“嗯?”
萬順彈了許清筠的額頭:“我騙你的!”
“哼,我回去了!”
許清筠回到房間後,疲憊地躺在床上。
她知道,雖然躲過一劫,但隻要待在太子府,危險便會如影隨形。
六月底,突如其來的危機再次降臨。
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朝廷中的權力鬥爭也日益激烈。
太子麵臨著來自各方勢力的壓力與威脅,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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