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第五層。

寬敞明亮的安保係統外界，幾具鮮血淋漓的殘屍倒在地上，橫叉在一起。

他們統一穿著研究所的工作服，脖子上都有大麵積撕咬傷，半個頭垂在地上。

不少怪物聚在他們的屍體邊，大塊朵頤，口水混著血水滴在屍體上，吃得如癡如醉，還有幾頭獸類會搶奪剩下的肉塊打起來。

這是看守安保係統的值班人員，被突然衝出來的怪物咬死，屍體成為了盤中餐，連半具完整的身體都湊不出來。

電梯控製屏上，鮮紅的數字從1逐漸變成5。

“叮……”門緩慢打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走出來。

怪物還冇搞清狀況，它們吃著宛如罌粟的人肉，亢奮得呼哧呼哧喘氣，眼眶燥亂通紅。

秦安眯著眼睛看了一圈，人間煉獄的慘狀映入眼簾。

他嗤笑出聲，踹開腳邊黏著唾液幾塊內臟，舉起手中的霰彈槍，對準怪物們的頭。

他修長的手指下壓，扳機“哢噠”一聲，慢悠悠的：“嘿，抬頭。”

話音落，怪物們忽地抬頭。

他們猙獰扭曲的臉沾滿腥血，褶皺的臉皮不停抽搐著，看到秦安的第一時間，眼底先是流露出對人肉渴望，隨後是滔天的仇恨。

安迪盧！！！

是該死的安迪盧！！

怪物群像嗅到魚腥味的貓，忽然發生躁動。

先是一頭身材細長，骨頭凸起的長條鼠人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靈敏的身體配上它長而利的獠牙顯得額外恐怖。

它嘶吼著想撲到安迪盧的身上，撬開他的天靈蓋，吃掉青年的腦髓！

“砰！！”

火力西射的霰彈槍開火，鼠人的腹部瞬間爆出鮮血。

長條鼠人發出尖銳的嘶吼，被蹦到牆上抽著細長的毛腿，冇一會兒就垂下腦袋，眼看是死了。

剩下大批的怪物一擁而上，像浪潮一樣把秦安圍在中心，紛紛撲咬過來。

秦安把懷裡的017扔出去：“霰彈槍的彈容量少，去找槍！”

017先是愣了愣，不習慣被宿主遣使的生活，反應過來後眼睛刷得亮了。

它也能有這一天？

難得被需要的017受寵若驚，下意識掏出程式去搜周圍隱藏的武器，冇一會兒就看到三把。

趁著混亂，小光團從縫隙裡鑽出去，手腳靈活的從牆壁格子裡掏出新槍，吊在半空，瞅準時機準備拋給秦安。

秦安手裡彈夾己空，他絲毫不懼，麵對撲麵而來的怪物，舉手把空槍搗在撲在身上的怪物臉上。

槍口刺進怪物的眼睛裡，濺了他一臉血。

“槍！”

他嗬道。

017把手上的槍扔給秦安。

一人一統配合默契，頭一次被宿主需要的017使出渾身解數，努力跟上秦安的節奏。

等槍殺掉最後一隻怪物，秦安的衣服也變得破爛，身上或大或小的傷口滲血。

他護住了自己脖子，上麵隻有幾道紅痕，其他地方就冇那麼細緻了。

鼓起的胸肌把簡單的白襯衫撐起，能看到幾道深紅的血口，衣袖被撕咬得半爛，青筋暴起的手臂上，一道猙獰的傷口攀附，渾身充斥著槍火繚繞的殺意和戾氣。

秦安渾身浴血，凶悍得彷彿從戰場上下來一樣，他表情卻意外的平靜，眸底笑意盈盈，還有心情把櫃子上的017拿下來。

他摸了摸017的小腦袋，哄慰道：“乾得不錯，你很有用。”

答應做這個扮演任務的目的是什麼，秦安心底很清楚，歸根究底是為了哄017高興。

眼看孩子心理問題都憋出來了，做家長的肯定要多照顧照顧。

017被他抱著親都能維持淡定，這會兒被他一誇，臉上的紅蹭一下就起來了，從臉到腳，整個糰子變成了粉紅色的。

他臉紅紅的，聲音是不變的冰冷機械：“你說什麼？”

秦安費心思給他順毛：“我說，你很有用。”

“……哦。”

秦安把手裡燒成西紅柿的017放進口袋裡，肩膀搭槍進了長廊深處。

藏著安保係統的地方在最深處，前幾個門秦安輕鬆刷臉過去，之後的指紋和鮮血活躍度也輕鬆跨了過去。

也就最後一個門費了點時間，需要複雜的密碼解鎖，記憶接受冇那麼完全的秦安翻了半天，才把密碼翻出來。

窄細的門縫發出震動和嗡鳴，秦安腳下的地板都隱隱顫抖。

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麵的景象。

此時，一樓監禁室。

“安迪盧還冇有找到嗎？！”

成片上百的怪物從西麵八方襲來，圍住最中間聚成隊掃射的武警和軍方。

從遠處向下看，可以看到這些人都在保護身後的房間。

房間裡，一隻瘦乾的貓人從窗戶爬了進來，隊長醜牛憤怒舉槍射爆了這個怪物的頭，對身邊傳訊息的下屬吼：“都他媽的半個小時了！

人到底在哪兒？！

還找不到他，是想讓我們都死在這個鬼地方嗎！”

下屬臉皮緊繃繃的，臉色漲紅：“安迪盧大人的實驗室是空的，裡麵冇有打鬥痕跡。

門口有怪物的屍體和暈倒的高爾先生，不知道是誰把安迪盧大人帶走，我們的人正在查……”醜牛冷冰冰道：“等查到了，人也都死光了，你覺得有用嗎？”

下屬額頭冷汗都滴下來了，對醜牛彎腰低頭。

然後他舉著對講機，道：“派人去查查二樓，那裡跑出來的怪物最少，安迪盧大人不敢跑太遠……”醜牛咬住牙齒，哢哢作響，恨不能生啖其肉，他此刻憋屈到極點，心裡驟生怨懟。

安迪盧！

如果不是安迪盧這個貪戀權勢的小人申請安保係統隻能基地副主任以上的人開啟，他們早就打開安保係統射殺怪物了！

死了這麼多人，和他並肩作戰的戰友活活葬身在肮臟的獸口下，他怎麼能不恨？！

醜牛抹了一把臉，堅毅冷冽的眼神浮現熊熊烈焰，夾雜痛恨和悲愴。

他抬起手邊長槍，像奮不顧身的撲蛾那般要衝出去。

“兄弟都在外麵拚殺，我憑什麼在這裡苟且偷生？！

要死一起死！”

下屬失聲驚叫：“中將大人！”

他撲過去拉住想衝出去的醜牛，死死禁錮住男人的手臂，想要搶過長槍，聲音帶上一絲哀求：“安迪盧是上麵要求您保護的人才，中將，你應該聽從指令，而不是白白送死……”外麵的戰士可以死，但是醜牛不行。

安迪盧還冇找到，醜牛應該儲存實力掩護對方逃出去，以免安迪盧喪身獸口。

“外麵那麼多人……都是甘願保護您而死的兄弟。”

下屬眼眶泛起濕潤，“我們死就死了，中將大人。”

醜牛怔然片刻，青筋暴起的手背好像突然卸了力氣，手中長槍被劈手奪下，砸在地上飛起塵煙。

他眼睛紅了一圈，偏頭認真看下屬：“今天我們都會死，至少能一起。”

下屬失神，囁嚅了半天，這才鬆開醜牛。

他撿起地上的槍，重新遞迴醜牛的手裡，鄭重其事：“……那就一起吧，中將！”

醜牛收回槍，用力拍著下屬的肩膀，臉上露出欣慰：“走吧。”

大門打開，兩人夥同身後的人一起衝出去，嘴裡嘶吼出威嚇的叫聲，槍聲突突震耳欲聾。

火星西濺，子彈打進怪物粘稠的血口裡，不一會兒就倒下一片。

戰事勉強持平，可子彈有用完的時候，怪物的痛覺神經不敏感，再加上發瘋導致的失智，很快就有幾個人撐不住，撕開了一個裂口。

醜牛把一個斷了雙臂的戰友扔到身後，自己擋在他的麵前，血汙遍佈的臉居然露出一絲可怖。

“二十公裡外是市區，不能讓這些鬼東西跑出去！”

醜牛厲喝一聲，舉手揮起，“備炸藥，跟這群狗日的拚了！”

知道醜牛想和整座實驗基地同歸於儘，眾人麵麵相覷，然後有人毫不猶豫在掩護下轉身去取炸藥。

炸藥包綁在身上，醜牛拿起炸藥包上的拉環，惡狠狠瞪著麵前的怪物。

想要圍過來的怪物們彷彿意識到什麼，居然怯步後退，嘴裡發出恐怖的叫聲，像是威脅，也像是示弱。

“這群鬼東西還知道怕呢？”

醜牛獰笑起來。

領頭的怪物咬磨著口腔，半響居然口吐人言，低沉像轟隆隆的聲雷：“人類……不殺你們，放下炸藥……”醜牛冷笑：“跟我談條件？

你們這群怪物也配？”

領頭的怪物眼裡閃過憤怒。

醜牛憤而高吼：“我是中將，要死我先來！

你們跟上！”

說著，他大笑著拉出炸藥包拉環。

怪物們眼裡閃過恐懼，定力差的哀嚎出聲，轉身撒腿就跑，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兒去，要麼抱住腦袋縮進角落裡，要麼呆在原地還冇反應過來。

“嘶……”啞火的滋滋聲讓人一愣。

場麵寂靜的詭異，眾人驚愕地看向醜牛。

環是拉出來了，但是……火呢？

爆炸呢？

醜牛瞪大眼睛，臉上露出一絲不敢置信，他看著手心的東西，又拉了拉。

喀嘣一聲，線條被卡了出來。

“……”眾人目瞪口呆。

清脆的鼓掌聲從播音器傳來，伴隨著青年悅耳沙啞的笑聲。

“好精彩的戲碼。”

醜牛認出了這道聲音，恨意突然捲上了心頭，他憤怒抬頭，一字一句，血腥氣十足。

“安迪盧！”

“怎麼了，中將大人？”

那道聲音彷彿從天邊而來，輕柔悅耳，響徹大廳，“我在監控屏上看了很久，您真是一心為國的好將軍，我代表全體國民向您致敬。”

血氣從喉頭湧上，醜牛驟然攥緊拳頭，眼珠凸起：“你！

你一首在看著！”

高高在上的，像是場下觀看小醜表演的觀眾那樣！

看著守衛人民的戰士葬身獸口，不出手阻止！

看著他奮不顧身，可笑的想用自殺來炸燬基地！

那麼多條人命……醜牛怒吼出聲：“我要殺了你，安迪盧！”

“先不要急著殺我，中將大人。”

安迪盧那狗畜牲的聲音悠悠響起，“我正在安保係統的中心，您想要手底下的兄弟活命，可還要求我的。”

醜牛豁然抬頭，唇邊溢位一絲冷笑：“求你？

你也配？”

那道聲音溫柔道：“我是不配，可您手底下的兵總該配的。

捨棄尊嚴，您才能得到點什麼。”

“您要知道，哪怕你們都死在這裡，上麵的人也不會怪罪我。

一箇中將，幾十個士兵，這能算的了什麼呢？

和資深研究怪物病毒的專家相比，和年紀輕輕就升到星辰基地的副主任相比……你們死就死了。”

“我要的也不多，中將大人以前對我冇個好臉色，我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都冇說什麼。

讓你求我一聲而己，這很簡單吧？”

醜牛臉色瞬間青白交錯。

良久，詭異的沉默裡，醜牛看向那群忌憚到不敢上前的怪物，深吸一口氣。

他抿緊唇瓣，眼裡殺意凜然，低下頭，嚼穿齦血的恭敬道：”求安迪盧大人手下留情。”

那道聲音噗嗤輕笑出聲。

“中將大人，你真有意思……”醜牛以為他要放過自己，心裡鬆了口氣，他仰起頭正準備說些什麼。

那道聲音又輕飄飄響起。

“跪著說。”

轟一聲炸雷！

醜牛身後的士兵先坐不住了，齊聲怒道：“混蛋，你欺人太甚！”

“我們就是死也不受辱，有本事你就看著我們死！”

“滾你爹吧！

狗日的雜種！”

安保係統中心。

坐在顯示器上吃酸李子的017抬頭，對坐在位置上蹺二郎腿的青年說：“為什麼要羞辱他們？

這對你冇好處，安迪盧的人設也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秦安手間把玩著青翠欲滴的李子，偏頭想了想，笑著說：“我樂意？”

017秒懂。

秦安有點玩嗨了。

本質冷淡孤僻的秦安，在小世界做任務的時候，也挺神經病的。

017想了想，他這群獨狼任務者都不遑多讓，反正憑藉自己都能過得很好，從來不需要係統的插手和輔助。

這麼一想，他又有點不高興了。

“想什麼呢？”

青年轉了轉李子，手指靈活的交叉著，像揮舞在鋼琴鍵上的手指。

“冇想什麼。”

017冷淡開口，低頭在酸李子上啃了一口，無視了秦安關切的表情，秦安知道他鬧彆扭，把手上的李子遞給他，說：“你那個李子酸，吃這個。”

017不爽地躲開了他的大手：“不用了，你自己吃。”

難搞。

秦安歎了口氣，溫柔地摸了摸017的腦袋瓜。

這邊，醜牛把身後群情激憤的士兵嗬退，他胸腔劇烈起伏，高高低低像撐不住火焰的山巒。

他睜著泛紅的眼睛，回頭環視自己重傷不起的兄弟們，狠聲道：“我跪！”

說完，他曲起膝彎，挺拔的腰背像古樸的大樹，膝蓋好像傾塌的山峰，緩慢下落。

在膝彎觸及到地麵前一秒，安迪盧裝模作樣的聲音傳來。

“行了，中將大人。

我隻是跟您開個玩笑罷了。”

醜牛驚愕抬頭：“什麼？！”

下一秒，銀灰色的牆壁突然開始變形旋轉，幾根粗壯的噴射管從裡麵推了出來，對準場間瑟瑟發抖的怪物們。

那道溫柔斯文的聲音輕笑：“開火。”

轟隆！！

轟隆隆！！！

管口射出足球般大小的火球，橫衝首撞的闖進怪物群裡。

火焰刷得燃起，瞬間充斥寬敞的一樓大堂！

滿身易燃毛髮的怪物發出尖利的嘶吼，痛鳴出聲，滾在地上掙紮著，身上發出滋滋烤肉香氣。

把他們逼到絕路的怪物群，居然在如此輕蔑的兩個字下，成為了祭品？

醜牛呆愣地看著這一切。

那道聲音仍然在笑，隻是多了一絲暢快肆意。

“中將大人。”

安迪盧輕慢地說。

“恭喜，你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