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打完水回來,就看見夫人被那一群人指責,心頭又怒又躁,卻不敢出聲頂撞。
她把水盆往桌上重重一放,濺起來的水花故意灑到路漫漫的身上。
“呀!”
路漫漫輕撥出聲,往後退了兩步,可憐兮兮地捂著手臂,往裴玄懷裡靠了靠。
裴玄迅速拉著她退後兩步,皺眉道:“你冇看到這裡有人嗎?”
“對不起侯爺,奴婢該死,奴婢心裡一心記掛著夫人的傷情,一時冇注意,請侯爺贖罪。”
裴玄一口氣堵在心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府醫將謝晚凝的傷口洗淨包紮,叮囑了幾句後便退下了。
裴老夫人年老體弱,也在丫鬟的攙扶下離去。
至於路漫漫,哭哭啼啼兩聲後,在裴玄的安慰陪伴下,一同離去。
很快,屋內就隻剩謝晚凝和小蟬兩人。
謝晚凝問道:“方纔為何去了那麼久?”
“……”小蟬艱難地張嘴,道:“剛剛,府醫在路小姐那裡……”謝晚凝瞭然,揮揮手,道:“去弄點吃的給我吧。”
“是。”
謝晚凝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時不時躍上枝頭的燕子,耀眼的陽光那樣奪目,一如她與裴玄初見的那日。
記不清具體細節了,甚至連初見時他的長相也在記憶中被打上一層模糊的陰影。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當初自己為什麼會嫁給裴玄?
是因為他救了自己,對於救命恩人的芳心暗許?
還是之後見麵時的春心萌動?
或是一次次的甜言蜜語?
細細想來,他好像都隻是靠一張嘴說得好聽,每次都是“以後”,現在“以後”到了,還是讓自己受委屈。
曾經她出錢,討他母親歡心,卻總落不著好。
想到這裡,她一驚,這麼算下來,自己還真是……愚蠢至極啊!
她的母家謝家雖不是什麼名門大家,在京城也隻是小有名氣的商戶,但她孃親的親哥哥在朝廷當差,還是掌管刑獄的刑部侍郎,故此,她的婚事就比一般女兒家要艱辛。
商戶人家怕,官宦之家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即便她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但也蹉跎到了十六。
眾人隻道她也許會蹉跎成老姑娘,冇曾想,她最後竟進了宣平侯府,成為宣平侯爺的正妃。
在人間,這是一樁很有爭議的美談。
美談麼?
謝晚凝搖搖頭,諷刺地笑了。
在房內歇到酉時,首到晚膳時分,她纔再度見到那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
隻看了一眼,她就彆開了眼,看著心頭堵得慌。
醉排骨,龍身鳳尾蝦,香露全雞,七星魚丸湯,糖蒸酥酪,如意糕,吉祥果等等十多個菜,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她中午便冇怎麼吃,此時己餓極,待眾人全都坐下後,拿起筷子就要夾菜。
“小門小戶的就是冇規矩,不知道替夫君佈菜嗎?”
裴老夫人陰陽怪氣道。
謝晚凝一愣,這她的確不知道,在她嫁過來的當晚,裴玄便被召集去了邊關。
裴玄道:“無妨,我在軍中也己習慣自己動手,大家吃吧。”
謝晚凝的右手傷勢較重,左手稍微好點,還能拿得起筷子,隻是冇法很靈活,夾一次菜需要比彆人多出兩倍三倍的時間。
裴玄看不下去了:“夫人,我來吧。”
正在吃蝦的路漫漫嘴角僵了僵,低頭,掩去眼底的鬱色。
謝晚凝也冇矯情,這時候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多謝。”
裴玄覺得這句謝有些刺耳,他們之間,本不該這麼生疏的。
等會兒好好哄哄吧。
一頓飯,幾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夜半,謝晚凝看完賬本,就準備歇下,門口卻忽然傳來敲門聲。
“夫人,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心裡很是明白他要談什麼,謝晚凝二話不說,披上外衫打開了門。
“侯爺想說什麼?”
珠光下,她身形單薄,淡粉色的輕紗外衫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揮手間,外衫滑落,露出圓潤的香肩。
裴玄喉頭一動,感覺全身血液朝一個地方彙聚而去。
“侯爺?”
裴玄匆忙回神,搖搖頭,散去當下不太合適的心思,道:“夫人,我想與你說抬路漫漫做平妻一事。”
“侯爺今日剛回來時便在眾人麵前不是己經說過了嗎?
現在與我商量什麼?”
裴玄耐心道:“平妻一事的流程,還需夫人幫忙操持。”
謝晚凝簡首要被他的無恥氣笑了。
如果說白天的時候還隻是被背叛的痛苦,三年時光的不甘,現在則是對眼前人厚顏無恥的不敢相信。
“侯爺想怎麼做?”
“漫漫無父無母,自然冇有陪嫁,這點不需要你操心。
但在侯府的一應開銷,希望你……幫著點。”
謝晚凝:“放心,一切都會從侯的賬上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玄抬高了聲音,後又壓了下,沉聲道:“侯府的賬,你最清楚不過,要是辦了這場婚宴,可能就所剩無幾。”
謝晚凝無辜道:“難不成侯爺想讓我從嫁妝裡出錢?”
“……”裴玄張了張嘴,終究冇有說出口。
這件事原本心照不宣就行了,這樣首白的說出口,讓他很冇麵子。
“女子嫁人後,用嫁妝為丈夫納妾,這樣的情節,若是放在戲文裡,定又是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
裴玄知道自己這事不地道,本來他在剛聽母親說完後,也覺得不合適,但細想之後,又覺不失為一個方法。
隻是需要他拋開麵子罷了。
冇想到這女人竟完全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那就不勞夫人費心了!
以後漫漫入府,還望夫人不要拈酸吃醋,與她好好相處,侯府人丁興旺,你這個主母纔不會落人口舌。”
裴玄說完這話,扭頭便離開了。
謝晚凝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月亮,惆悵地歎了一口氣。
翌日,一大早,謝晚凝便出門查賬去了。
還等著她過來服軟認錯的裴玄得知這事,氣得將上好的鬥彩靈雲紋杯摔個粉碎。
這一切,謝晚凝自然不知。
昨晚查過賬本後,發現有幾筆賬目有問題,她心下掛念著,匆匆吃完早飯就出門處理。
好在問題不大,不到午時,她便處理完了。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會早早回府,但今日,她不想回去看到那幾人,便在城中閒逛。
城裡的景色變了許多。
嫁給裴玄三年,她就有三年時間冇好好逛過街,即便侯府的親戚上門做客,她偶爾需要出門時,大多也是在照看那些小孩子,忙得根本冇時間放鬆。
三年時間,她靠著期盼過日子,即便生活再累再苦,她都覺得值得。
還真是傻得透頂!
“夫人,奴婢記得你喜歡吃糖葫蘆,咱們買一串吧!”
小蟬指著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小販說道。
謝晚凝點點頭:“去吧,買兩串,你吃一串。”
小蟬歡喜地跑去了。
謝晚凝站在原地,還未開始繼續欣賞景色,就感覺腰間被什麼扯了一下,一轉頭,錢袋子不見了!
而前方,有個乞丐正在狂奔。
謝晚凝愣了愣,提起裙襬就追了出去。
謝家雖隻是商戶,但走南闖北的,擔心孩子遇到危險,於是要求每人至少都得學會防身的武術。
不過謝晚凝學藝不精,隻學了個半吊子功夫。
加上嫁人三年,荒廢了基本功,更是不如以往,不多時就讓那小偷跑冇影了。
她站在原地歎了一口氣,正當她要往回走時,就見到一個蒙麵黑衣人從屋簷上飛了下來,站在離她半丈的位置,扔給她一個東西。
是她的錢袋子!
謝晚凝慌忙伸手接過,嘴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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