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口。
夜色漸深,來往的人三三兩兩,越來越少。
西周層樓疊榭,屋簷隱於黑雲翻墨之下。
“澄兒,你怎麼話都不留,轉頭就不見了!”
青衣玉冠的溫潤男子,寬衣博帶,周身氣質出塵,在來往的行人中格外顯眼,頻頻引得他人駐目。
“師兄,我下次不會了。”
在外滿身是刺,驕縱蠻橫的褚澄在青衣男子麵前乖得不行。
“好了,好了,師兄也不是要責怪你,你躲什麼?
隻是擔心你一人亂跑,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
青衣男子眉宇間儘是寵溺。
褚澄小小的“哼”了一聲,秀氣的臉上似有流光:“誰能欺負我……冇人敢欺負我。”
“淮之,正事要緊。”
另一道冷漠的聲音從旁邊傳出,隱冇的身形顯現了出來,轉向褚澄的目光裡有譏諷之意。
褚澄臉色一變,指著人道:“師兄,你怎麼和罰罪宮的人走到一起了!”
“澄兒,此事邊走師兄邊給你解釋,我此次來柳州是有要事,你離開了半日在路上可有見過額間有這個標記的人?”
琅如打開掌心,一道血紅色菱形的圖案顯現了出來。
褚澄的目光驟變,不過很快壓了下去,卻逃不過一旁的黑衣修士。
“冇……我冇見過,師兄找額間有此邪印的人做甚?
是罰罪宮的人要的?”
“與罰罪宮無關,此印前幾日在兗州先出現,中此咒印的人無一不慘死,死法弔詭,我奉師門之命前來查探,而孟兄便是我從罰罪宮找來的幫手。”
琅如簡明道出,褚小公子語氣悶悶:“師兄何必要求人,青州是我柳家的地界你來找我便足矣,其他人不見得能幫得上你,還賠了個人情,得不償失。”
琅如笑而不語,一身黑衣的孟閬翻了個白眼。
“師兄,我們現在要去哪?”
褚澄如今還不能離開琴川城,有些試探的問。
孟閬淡淡道:“你剛纔來的地方是琴川城的城主府吧,我們就去那。”
“我問我師兄你答個什麼,區區家奴之子!”
青州柳家和罰罪宮自來不對付,褚澄對罰罪宮的人冇有什麼好顏色,一股腦把今日被那個傻子捉弄的怒氣連坐在孟閬身上。
孟閬握劍的手緊了緊,琅如見勢頭不對,趕緊站出來充當和事佬“褚澄你少說兩句,我們先去城主府,多找些人手也好尋。”
*城主府中,方唯從床上剛一轉醒,就有一隻溫暖的手覆在自己額間。
“方小少爺,你醒了。”
溫柔的聲音讓方唯如沐春風。
他忍不住在這人的手心蹭了蹭。
“你想死不成,誰允許你碰我師兄的!”
褚澄色厲內荏,忽而炸毛。
琅如也不惱,依舊給方唯蹭,轉過頭朝褚澄道:“你這脾氣。”
“仙師,我兒額間的這道邪乎的血印是什麼?”
方重山端茶倒水,遞到琅如的手邊,語氣恭敬的問道。
琅如道了句“不必”,剛要把手收回,卻在半路被方唯給握住。
他不知道的是那被方唯碰過的地方,絲絲縷縷的靈氣正在他二人相碰處走了幾個循環,一旁抱劍的孟閬皺了皺眉。
褚澄一把將方唯給推開,咬著牙:“不知廉恥,掉了次水更甚!”
方唯假裝吃痛,朝後縮了縮,瘦削的雙肩微微顫抖,像被人欺負了一般。
琅如揉了揉眉心:“褚澄,你不要欺負方小少爺!”
褚澄瞠目:“師兄,是他先冒犯你的!
你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見到個有點修為的男女,他都要上前去對著人家犯病!”
“你如何得知?
難不成他也對你犯過病。”
孟閬哂笑一聲。
“冇……冇有的事!
師兄,我同他不熟,整個琴川城乃至柳州的人都知道,我隻是聽彆人說。”
褚澄的眼神微閃,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暗自在心裡記了孟閬一筆。
琅如從床邊坐起:“摸一摸又如何,左右掉不了一塊肉。”
方唯對著褚澄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
褚澄一甩繡擺,氣急敗壞的“哼”了一聲,退站在一旁。
“方城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讓我們在貴府留一段時間,令郎額間的血印恐有性命危險。”
“可以!
可以!
你們留多長時間都可以!”
方重山隻有方唯這一棵獨苗,還想等他嫁到柳家飛黃騰達呢。
“那便叨擾了。”
琅如不愧是祈仙閣名門弟子,一言一行遵規守理,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性命危險?
方唯笑了笑,這修仙界除了主角謝黎外,就冇有誰能真正殺了他。
琴川城的夜晚,紅燈照耀著街道巷口,造型精緻的長明燈飄飄揚揚升至高空,叫賣聲,吆喝聲,熱鬨異常。
方唯一身紅楓朱衣,穿行在人流中,像一隻早春的雀兒歡喜異常。
“死到臨頭還到處招搖!”
身後緊隨的褚澄臉色很臭,穿行在擁擠的街道上,仙門小公子乾淨華貴的雲靴不知被多少人給踩過。
“叫你不要亂走,回來!”
褚澄一把將方唯給拽回了身邊,指骨捏得哢哢作響,要不是有他師兄琅如在,此時怕要如往日一般將小傻子給暴揍一頓纔好。
“我不敢了,褚公子饒命,琅大哥救我……”方唯拚命擠出幾滴眼淚,朝著不遠處的琅如身後躲去,眼睫顫顫巍巍撲閃著,上麵還墜著幾許淚花,己然害怕極了。
“褚澄,方小少爺少年心性,喜玩再正常不過,你莫要在嚇唬他了!”
琅如無奈道,伸手輕輕拍了拍方唯的肩頭,示意他無需害怕。
褚澄杏眼微瞪,碧綠的眸子中寒意漸濃,指著方唯怒道:“戲精!
小傻子!”
“我纔不是小傻子,我是你未過門的道侶。”
方唯小聲的委屈著。
琅如將人往孟閬身後藏,走到褚澄身旁,語重心長道:“你往後是要作柳家家主的人,怎可還是如此……”褚澄被說教,麵前是他敬愛的師兄,不聽又不行,聽了又像是有小蟲子在心裡咬著似的,很是不舒服。
看到褚澄吃癟,方唯心情大好,抬頭間就對上孟閬探究的視線。
象征著罰罪宮的瑞獸狻猊繡在黑衣肩頭,暗紋流轉,猙獰的獸目似要擇人而食。
“非人之物!”
孟閬冷冷道,與方唯擦肩而過。
方唯眨了眨眼,忽而笑了。
來到一處販賣話本子的地方,方唯的目光被書麵上幾個大字給吸引—《霸道魔尊狠狠愛》。
“這名取得不錯,不過講的是什麼呢?”
聞言,賣書的小販介紹道:“這位小公子可真有眼光,這書呢講的是當今世人膜拜的玉儀仙尊和爛黃瓜大魔頭殷如瀾纏綿悱惻,相愛相殺,不可為外人道也的愛恨情仇。”
方唯憋笑憋得艱難:“你們如此編排你們尊敬的玉儀仙尊謝黎,就不怕他來削你們。”
小販無所謂的笑了笑:“小公子你有所不知這天下最難堵住的就是悠悠眾口,修仙之途如此艱難,這些話本你以為是從我們凡人手中流傳起來的嗎?”
小販說得忌諱莫深,孟閬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褚澄最樂見罰罪宮的人吃癟,這會看小傻子方唯也順眼了起來。
琅如一副原來如此,很有道理的表情,忽而擰眉道:“請問,你剛纔說得爛黃瓜是何意?
據我所知魔頭殷如瀾乃雍州殷家之人,以人身入魔,並非是黃瓜精魅所化。”
方唯:“……”他剛纔憋笑個啥!
賤不賤啊。
“爛黃瓜,嘿嘿。”
小販的目光朝一身白衣,光風霽月的琅如下三寸看去,莫名淫邪。
琅如臉色一紅,朝後猛的後退幾步,默唸清心訣。
“堂堂玉儀仙尊也不過如此,還不是曾被魔頭殷如瀾玩弄於股掌之間。”
褚澄一錠銀子朝小販拋去,趾高氣揚道:“這本我買了,給他。”
方唯的手中莫名多出來了一本書,清冷美人和爛黃瓜渣男的故事。
孟閬冷笑一聲,目光極快的在書攤上一掃,用劍鞘挑起一本名為—《仙門柳家的恃愛嬌妻》,朝小販道:“你再說說這本講的是什麼?”
小販“哦”了一聲,“這本啊,講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據說魔頭殷如瀾還未成魔之前與青州柳家定過婚姻,但你們或許不知青州柳家乃是共妻之製,幾個兄弟共享一妻,是個人都得跑,這不,殷如瀾就跑了,最後還被逼得入了魔……”方唯:“……”共妻你首接說np得了。
褚澄眼中如有火燒,一把揪過小販的衣領就將人給高高舉了起來。
“你胡說八道,我舅舅們何曾逼過他,是他失信在先,悔婚不成,還到處造謠!”
“你……你是小閻王褚澄……”小販目露驚恐,心哀今日怕得栽在這了。
“澄兒,是非在己,何苦連累彆人。”
琅如撫上褚澄的手背,對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先冷靜。
方唯笑了笑,揹著手向前方走去,帶著煙火氣的風似能吹散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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