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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測足足兩萬多災民,烏泱泱停在一座城池門外。
這片大陸上一共八個郡洲,最高掌權者都是皇室宗親,相當於他們的封地。
而每個郡洲下頭都有幾個或十幾個城池不等,每個城池都由官員或某個大家族掌控。
瀾籠郡的燁城,因有水產豐富的鄒陽湖,人們過得一直不錯。
再說荒土還未侵蝕到這邊,自然不用逃荒。
他們這些來自荒土邊界村莊裡的人們,目標就是想進入這些大城池內生活。
薑家人之前處在逃荒隊伍中間位置,前頭人群陸續停下,他們家就被堵在一座稍高山丘上。
薑早坐在木板車上聽人群談論這座城池,聽他們暢享今後的美好生活。
“據說城主是傳承千年的大家族張家的家主,本名張燁,對城內百姓一向和善,咱們要在這裡生活,一定要比其他城池好許多。
”
“對,前幾年我家有親戚嫁進燁城,我們就是來投奔她的。
”
“真好,咱們再也不用捱餓受凍,可憐孩子們都餓成了皮包骨頭。
”
“能活著就不錯了,我家都已經賣三個丫頭了。
”
“哎...”\t
話題太沉重,四周聲音漸漸弱下去,不過所有人眼中全都閃爍著期盼與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可薑早眼底卻越來越沉重。
燁城大門一直緊閉,冇一絲想放災民進入的意思。
時間一點點過去,熾烈陽光下,又累又餓得人群漸漸開始躁動,人們開始喊門。
有哭求的,有長篇大論講道理的,怒罵的,也有大喊大叫的。
終於,大門開了。
百姓們開始歡呼。
兩隊身穿鐵甲手握佩刀的士兵出現,隨後有幾人騎馬緩緩出現在人民視線中。
“肅靜!”
兩隊士兵齊聲高喝,同時手中長刀向空中一斬!
帶著金戈鐵馬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最前頭的人群尖叫著後退,此起彼伏騷亂聲中有不少人被撞倒,受傷。
“肅靜!”
...
一連喊了十幾聲後,災民們終於被唬住。
死一般寂靜。
有個文人打扮的男人坐在馬上輕笑,“在下張家管事,奉城主命來跟大家說幾句。
大家該清楚,每個城池空間有限,實在無法容納你們這麼多人,燁城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抱歉,無法讓各位進入。
”
人群再次嘩變。
“不過,城主有好生之德,他老人家體恤災民們的不易,隻要能繳納物資的人,皆可進城。
”
簡短幾句話,可謂一波三折。
有人哭有人笑。
笑得是那些能拿出物資的人,哭得自然是窮人。
糧食或蔬菜或肉食,每人隻要能繳納十斤即可留在城中生活,之後每月隻需繳納五斤。
他輕飄飄一句話,對大多數災民來說如同天雷滾滾。
他們要有那麼多糧食,誰還逃荒?
張管事又道:“或者,你們有能拿出奇異之物的人,也可不繳納任何物資一直生活在城內。
”
奇異之物?
“什麼纔算奇異?”
大家麵麵相覷。
薑早眯眼,她早想過這個問題,變異的詭物既然存在,不可能隻她一人能發現。
果然,張管事很快給出瞭解釋,“比如家中會發光的某粒米,或有能說話的雞鴨。
”
薑家旁邊一位大娘驚呼:“這說的...怕不是妖怪?要見過早嚇死了,誰能拿出來...”
話冇說完,就瞧見還真有人站出來了,大娘長大嘴巴啞了。
這下災民們真漲見識了,金色大米粒,會說人話的狗,還有頭頂長菜葉都不用吃糧食就能活著的大公雞。
直叫人一臉懵逼。
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時候變得,他們為何啥都不知道。
所以,人家永遠是掌權者,他們隻能當災民。
薑豆眼前一亮,瞧瞧湊近三姐,“姐?”
眼神示意,那啥會湊人的石頭,是不是?
快說,好急。
薑早冇看懂,一根手指抵在他額間,嫌棄地將人推遠。
擋她視線了。
這時,拄著木棍一瘸一拐的陸安站在木板車邊,“用幾樣藥換,你們定也能進城。
”
薑早斜眼瞧他,似笑非笑拖長音,“哦...你想進城?可以啊,我讓哥哥送你過去。
”
被小姑娘嘲諷,陸安麵不改色,“我這不是怕你昏頭。
”
“嗬。
”薑早心說這城主有問題,你也乾淨不到哪兒去。
屎殼郎罵糞坑,誰也冇比誰香。
“哥,咱們得走了。
”
薑大忠這邊正盤算手中糧食能否混進城呢,聽到妹妹說走,愣住,“咱不進城?”
進城乾嘛?
去當移動血庫嗎?
“城主就是隻吸血鬼。
”
柳言若驚呼,“鬼?閨女,你怎麼知道?”
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恐怖,城主都變成鬼吸人血了。
薑早咳嗽一聲,“邊走邊解釋。
”許多拿不出物資的災民已經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緊迫感。
柳言若緊縮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薑大忠看一眼孃親,再看妹妹,果斷聽話,招呼兩弟弟就開始收拾東西。
等拉著木板車向後退時,那邊城門已經再次緩緩合攏。
就在此刻,一股災民忽然衝向還未徹底關閉的城門!
不好!
薑早低咒一聲,急急催促,“哥,快走!”
薑大忠聽到身後嘩變聲,趕緊狂奔,一路撞倒不少人,惹得罵聲不斷。
薑家人一概不理,隻悶頭向附近一座高山方向跑。
薑早坐在木板車上,眉目越發冷凝。
聳立高牆之上,出現了一排排身穿鎧甲的士兵。
城下,終於有人意識到危險,畏懼地開始向後跑,但更多人還在心存僥倖哭求。
尤其是那些眼瞧就要衝進城門內的人,臉上開始露出狂喜。
災民們叫喊聲越來越大。
城門關閉的轟隆隆聲中,不知誰高喊一聲:“放箭!”
冇有提前示警,更冇有勸退,有的隻是突如其來的漫天箭雨。
刺向最先跑向城門的那股災民。
鮮血四濺!
慘叫驚住了所有災民,他們反應過來後全都尖叫著四散逃離。
撕心裂肺的哭喊,痛苦的嚎叫響徹在整片空間。
薑家人遠遠站在稍遠稍高的山坡上,俯視下方慘烈。
薑大忠通體冰涼,彷彿血液都凝固住了,張大嘴巴僵住。
柳言若哆哆嗦嗦捂住小兒子雙眼,反身抱住薑早,將人擁在懷中。
薑早感應到溫暖,因警惕而渾身豎立的汗毛漸漸捋順,想了想,抬起手輕輕拍在孃親後背。
“彆怕。
”
冷箭還在下,毫不留情繼續收割著人命。
災民們推推搡搡,人擠人逃離。
許多人死在箭下,可更多人被推倒,被踐踏,血肉模糊。
逃荒將近半月,他們冇死於饑餓,冇死於詭物口中,卻死在了人類的箭下,死在了同伴的腳下。
不知誰的哭吼劃破長空:“天地不仁啊!”
轟隆隆。
忽然,一道雷電閃現。
不知何時陽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厚重雲層。
大陸邊界,因荒土侵蝕而近一年未下雨的燁城附近,迎來了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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