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乙隻感覺自己背後的辮子被割掉，然後腳下的武器被收走之後，纔敢微微抬起頭，看向了前方。
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麵藍底紅日月旗。
“這是...日月旗？！”
陸小乙在南洋海上討生活的，也聽說過，在以前，大明朝的船在海上掛的就是日月旗——這是向荷蘭人學的。
雖然日月旗從來都冇有被大明朝定位正式的國旗——事實上，華夏自古也冇國旗的概念，現代意義上的國旗，都要等到清廷和西方接觸之後的黃龍旗了。
但在明末。
隨著西方殖民者出現在了南洋地區。
和西方人掛著各自的國旗對應。
不少來自大明的商人，也開始用日月旗作為明艦的標識。
後來日月同輝旗便成為了天地會經常打出來的旗幟。
天地會的口號就是“反清複明”嘛。
日月，為明也。
“他們還真的要反清複明啊？！”
陸小乙是收了劉香的錢跟著來發財的。
他根本不相信，在這個時候還有人真的去反清複明。
他自己也是拜過天地會的堂口的。
這很正常。
天地會的堂口遍佈整個南方，雖然天地會打著反清複明的口號。
但事實上，天地會的各地堂口的香主們都是有家有產的黑社會頭目。
他們可不會因為一句口號就拋家捨命去造反的...
“紅旗飄飄，英雄儘招，海外天子，來複大明。”的口號，陸小乙從小聽到大。
但他從來就不相信大明有什麼海外天子，也不相信大明朝還能被恢複。
然而現在，看著周圍舉著火槍，身穿著紅色戰襖的兵卒，陸小乙想起了他在巴淡島看到的英國人的龍蝦兵的時候的情景。
雖然，現在在大清王朝統治的區域的人們普遍還認為大清乃是天朝，儘管這兩年和英國人打了一仗有些灰頭土臉。
但天朝的架子可還冇放下來。
但是在南洋這裡討生活的華人們卻很清楚西方人的戰鬥力的。
看起來像是龍蝦兵的..明軍？
陸小乙愣了半天。
就在此時。
他聽到有人操著客家話在說著：“我們乃是大明監國殿下手底下的兵！”
大明...
監國？
大明，真的回來了？
......
“殿下，這些海盜除了少部分是劉香的直屬手下之外，其他大多是在南洋討生活的船頭。”
楊定山站在朱良壕的身邊說道。
“也就是說，大部分人並不是那劉香的死忠。”
朱良壕聞言點了點頭。
“叔佐以為，這些人要如何處理？”
叔佐是楊定山的字。
楊定山自小讀書，算是在朱良壕手下少數通曉文字的“人才”。
楊定山想了想，道：“無非...殺雞儆猴而已。”
“殺雞儆猴？”
“殺匪首，震懾其餘。”
“瞭然。”
朱良壕點了點頭。
“既如此，就把劉香的直屬屬下全部吊死吧。”
楊定山聞言身體微微一顫。
這位大明監國大人，還真的是...殺伐果斷啊。
很快。
在陸小乙等人驚駭的目光之中。
包括了劉二在內的八十多名“老匪”一一被套著脖子吊了起來。
本來還在劇烈掙紮的，但冇一會兒就冇有聲息了。
朱良壕看著這一幕。
他覺得有些奇怪。
自己一個現代人，現在看到這一幕，心裡居然一點波瀾都冇有。
難道...
自己天生就是個冷血之人？
朱良壕搖搖頭，心道：這些人都是一些凶惡到了極點的海賊，他們根本不值得憐憫。
想到這裡。
朱良壕扭頭看向了跪了一地的俘虜們。
“吾乃大明洪武皇帝之後，如今為大明監國，欲在南洋重開大明朝廷，爾等興兵來範，有取死之道，順我者亡，揹我者死！爾等，是願意歸順..還是去這絞刑架上走一遭？”
好凶啊！
在南洋短短三年就闖出名頭的陸小乙被嚇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動彈。
“小乙哥，怎麼辦？”
有小弟跪在他的旁邊，低聲問道。
怎麼辦？能怎麼辦？
陸小乙深吸一口氣。
和眼前這大明監國手下的兵馬相比，那劉香簡直不值一提！
而且，陸小乙知道，如果這位大明監國真的能靠武力解決掉劉香，願意投靠他的天地會好漢肯定不少！
到那時候。
這位大明監國殿下，必然能成為在南洋比蘭芳國還要龐大的漢人大勢力。
甚至...
如果有人能把南洋所有漢人整合起來。
憑藉著漢人的人數，荷蘭人、西班牙人。甚至是英國人，恐怕都要忌憚他三分！
想到這裡。
陸小乙當即起身高呼：“草民願歸順大明，為監國殿下效勞！”
有人帶頭。
那些在那樣討生活的船伕漁民的兼職海盜們當即紛紛高呼起監國殿下萬歲起來。
誰會為了一個海盜頭子連命都不要了呢？
朱良壕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看向了最先起來帶頭歸順的陸小乙。
“你，過來.”
朱良壕招手。
陸小乙當即低眉順眼的跑了過去。
到了朱良壕麵前不遠處，便急忙雙膝跪地，用粵官話叩首道：“粵省澄海草民陸小乙，參見監國殿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良壕摸了摸鼻子。
這傢夥這一套禮儀是從戲文裡麵學的吧？
他擺擺手：“起來回話，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下跪。”
“是，草民記住了。”
“澄海？你是潮人？”朱良壕點點頭，“做什麼營生的。”
“草民是..賣豬仔的。”
“賣豬？”朱良壕微微一愣。
“殿下，不是賣豬，是..賣豬仔。”楊定山在一旁說道。
朱良壕反應了過來，他前世也是粵省人，自然知道豬仔是什麼意思——其實就是人口貿易。
清中後期，隨著西方殖民者在南洋的種植園規模的擴大，需要的勞動力的規模也非常大。
而很不巧，當地的土著都是一些“生番”，不太會種地，近在咫尺的華夏南方諸省，尤其是粵省這樣的人口大省人地矛盾尖銳——得益於大清大缺大德的“遷海遷界”的海禁政策，原本靠海吃海的閩粵兩省的人民被迫在土地上刨食。
本來就人地矛盾比較突出的兩省，這一下更加突出了。
所以，便有不少人下南洋，去南洋的種植園謀生。
朱良壕也想起來了，這粵省在明後期開始就逐漸成為人口大省，在清中期之後，人口就開始爆炸了。
現在粵一省之地，有兩千多萬的人口。
要知道，這整個大清朝的人口數三個億，粵省省內耕地麵積遠不如江南，但人口密集度卻絲毫不輸江南。
可以說，現在這粵省最富裕的資源...
就是人口啊。
“這豬仔的生意，誰都能做？”
朱良壕問道。
陸小乙急忙道：“自然不是誰都能做的，得和天地會有些關係的才能做。不過監國殿下是肯定能做的。”
朱良壕當然能做了。
他隻要亮出招牌。
大部分的天地會堂口不說是納頭就拜吧。至少也是要給點麵子的。
朱良壕微微一笑：“那便好，等安土納島一下，便要和天地會的好漢們聯絡聯絡，這豬仔...本監國也是很有興趣的。”
“日後咱們是乾大事的，這人口數，十萬不嫌少，百萬不嫌多。”
陸小乙愣了一下。
百萬豬仔？
這位大明監國殿下，還真有派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