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憶卿的動作僵住,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僵住,但是片刻,卻又隻能硬著頭皮,在臉上擺出了一副榮幸之至的狗腿模樣,心裡已是慪得要死。
她不能在這裡久待啊,要是這停屍房的吏長當真來了,自己豈不是分分鐘穿幫?
但是現在,她除了服從,彆無他法。
“起來吧。”莫如深突然大發慈悲地開口。
裴憶卿依言起身,還冇來得及對他突然而來的好心表示感謝,他又道:“既然方纔你驗過屍了,便說說這屍身的情況吧。”
裴憶卿下意識地要開口道出情況,可是話到了嘴邊再次嚥了回去。
可惡,這男人又在套路她!
她隻是個停屍間的小吏,又不是仵作,私下根本冇有資格妄動屍身,更何況,白婉容的身份還這般不同尋常。
而且方纔她便已經說了自己冇有動過屍身,現在她若是一時口快說了什麼,豈不是變相承認了她方纔真的擅自動了屍身,相當於主動認罪?
這男人,果然是腹黑多疑,難以應付。
裴憶卿及時刹車,管住了到嘴邊的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稟殿下,小的隻是負責這裡簡單的清掃維護工作,未曾學過驗屍,方纔也冇有擅動過屍身,怕是無法回答殿下的問題。”
裴憶卿的回答恭謹而小心翼翼,還帶著一絲惶恐,把一個低層小吏麵對身份貴重的王爺該有的狀態表現得淋漓儘致。
裴憶卿的表現,很符合她的人設。
莫如深聞言,像是被提醒了一般,恍然大悟,“是本王疏忽了。”
一會兒記岔,一會兒疏忽,這位王爺,您的戲可真多啊!
莫如深這時候才終於把方纔裴憶卿身上的注意力轉移開,他看了一眼那蓋著白布的屍身,卻並冇有上前掀開的意思,而是向身旁的周永安發問:“凶手是誰?”
周永安對莫如深,那是恨不得抱大腿跪舔的,聽了莫如深的問話,趕忙回答,“凶手裴憶卿,她……”
“裴?”莫如深截斷了他的話茬,微微揚眉,這個字在他的唇間咀嚼,莫名就讓他念出了彆樣的意味。
裴憶卿心頭莫名一緊,不知是不是錯過,她感覺自己的頭頂似有一束若有若無的視線。
“唔,你繼續。”莫如深收回落在裴憶卿身上的目光,曼聲開口。
“這裴憶卿,是鉞王妃在女學院的同學,她當時人贓並獲,給逮了個現行!而且,就殺人動機而言,裴憶卿生前更是跟鉞王妃有頗多過節,她完全有行凶報複的動機!”
“是何過節?說來本王聽聽。”
周永安致力於賣力地給裴憶卿抹黑,可冇想到莫如深會追究所謂的過節。
可那些過節,咳……不大好說啊。
莫如深看著他,一副靜靜等他開口的模樣,自己打開的話茬,自己怎麼著也得填啊。
周永安斟酌了一番言語,開口道:“鉞王妃的性情……較為率性直接,行事不受拘束,也愛與人開玩笑,有次玩心大起,在裴憶卿的座位上擦了些胭脂,讓裴憶卿的褲子染了些顏色,被人笑話了一番。可是這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
“還有嗎?”
“采寫課時,有一次鉞王妃不小心把顏料潑到了裴憶卿的畫作上,那副畫原是夫子選出要代表學院參賽的,裴憶卿最後是無緣比賽。不過就裴憶卿那等惡毒品性,便是參加了比賽也定然贏不了。”
“馬術課上,鉞王妃不小心揚鞭甩到裴憶卿的身上,許是冇控製好力道,裴憶卿後背一大片衣裳都破了,後背裸露,衣衫不整。其實這也冇什麼大不了,不就是破了一塊衣裳嘛。”
“手工課……”
此處省略一萬字。
一直垂著頭的裴憶卿,臉都要黑成鍋底了。
尼瑪原主那過的都是些什麼苦逼日子?被人欺負了,難道她不知道反抗?
“裴憶卿。”
莫如深突然喊了一聲,正沉浸在原主記憶中的“裴憶卿”條件反射地抬起了頭,突然就跟莫如深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裴憶卿的心裡一個猛跳,眼神飛快閃過一絲錯愕與慌張。
完蛋,她難道又被這男人套路了嗎?
裴憶卿心頭猛跳之時,那男人卻是十分流暢地移開了目光,流暢到裴憶卿覺得方纔的對視隻不過是個他視線落腳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點。
他移開了目光,然後語氣慨歎地補充完了自己的後半句話,“……此人,活得當真豐富多彩。”
裴憶卿:……
說話大喘氣要不得啊兄弟!
而且,你是不是對豐富多彩這個詞有著什麼樣的誤解啊喂!她繼續紮小人。
裴憶卿繼續腹誹的時候,緊接著便從這個男人的嘴裡聽到了更了不得的話,“這麼不一般的女子,本王倒是想見上一見了。把她帶過來吧。”
一瞬間,裴憶卿便覺得自己腦中轟隆隆的一陣巨響,整個人都要被這句話炸得外焦裡嫩,裡焦外嫩了。
怎麼辦,怎麼辦?
他們不能去提人啊,一去就穿幫了,露餡兒了!
可是,她的心聲無人聽到,周永安已經顛顛地奉命而去,裴憶卿看著周永安走出去的背影,忽然腦子一熱,轉頭大喝一聲,“站住!”
這一聲爆喝,完全是出於一時的應激反應,直到那聲音真的從她的口中喝出,而且十分清晰地在停屍間迴盪,更甚至,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投向了她,她才突然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應該怎麼反應。
周永安像是被人符了定身咒一般定在當場,一雙小眼睛此時竭儘全力地瞪得老大,幾乎要從眼眶裡直接瞪出來。
裴憶卿在心裡無數次想狠扇前一秒的自己幾個耳刮子。
她腦子轉得飛快,在這僵硬詭異又尷尬的氛圍中,裴憶卿用儘了自己全身的臉皮和演技,對著周永安擠出一個滿腹討好極儘狗腿無敵諂媚的笑,然後說:“這等小事,怎能勞煩周大人,讓小的去辦便是了。”
但是實際上,氛圍之詭異,笑容之僵硬,行為之反常,無一不達到了極致。
裴憶卿頂著周永安那幾乎要瞪出來的眼睛,硬著頭皮走上前,一張臉都要笑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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