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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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三年級。

尖酸刻薄的女老師揪著我的耳朵將我提起來,隻因我少寫了一道計算。

十年後,我考回母校和她成為了同事。

她早已不記得我,但我卻刻骨銘心。

我要親眼看著她自食惡果。

1

劉紅是我三年級的數學老師。

那個年代,老師學曆普遍較低,通常初中畢業或者讀箇中師就可以來教小學。

很多老師不僅學問不過關,素質和品行更是惡劣。

「說了寫十道,你為什麼隻寫了九道!你這個懶種!」張紅尖叫著從教室門口衝過來,將我的耳朵擰了兩圈往上扯。

我被扯地站了起來,巨大的疼痛從耳朵邊傳來,但是我不敢哭。

我怕哭出聲音,會換來她更狠的打罵。

周圍同學都嚇得像鵪鶉一樣,偶爾有幾個膽大的,抬起眼皮看一眼又立馬低下頭。

那時候手機還不流行,最好的家庭還在使用諾基亞,教室裡也冇有監控。

家長之間口口相傳著:「嚴師出高徒」。

他們會在開家長會時拉著老師的手,十分恭敬地說:「老師您多費心,孩子不聽話就使勁揍。

他們根本不知道有的老師會怎樣曲解這句話,甚至讓教育變成他們泄憤的工具!

這樣的打罵並不隻針對我一個人,隻要有學生不順她心、不順她意,一個巴掌就會招呼上去。

然後再打電話叫家長,添油加醋曲解事實,塑造一個苦口婆心管不住混世魔王學生的好老師,激起家長的憤怒,讓家長再打一頓。

那時候,冇人會質疑老師的對錯。

小學生們都認為,老師就是班級裡的皇帝,可怕的是,有的老師也這樣認為。

所以,我默默地將本子拐角處被壓住的第十道算式蓋住,沉默地接受了劉紅的打罵。

2

平日上課,我們冇怎麼見過劉紅的笑臉,但有一個場合除外:公開課。

小時候不懂什麼是公開課,隻知道那節課要到高級的多媒體教室去上,會使用一學期才能用一次的多媒體電腦、投影。

老師也會變得溫柔慈祥,眼神溫柔,冇有侮辱打罵,哪怕回答錯了題目,天也不會塌下來。

輕言細語、循循善誘,甚至鼓勵,對我這樣的理解稍慢的學生來說,那天就好像是天堂。

原來劉紅可以做到,隻是我們不配。

記得那天學習了一道稍難的探索題,劉紅問我們想用什麼方法解決。

我看著她慈祥的笑臉,第一次主動舉起了手。

「小朋友,你想用什麼方法解決這道題呢?」麵對著看台下的領導們,劉紅笑著露出八顆牙齒。

「我想用表格法。

」我鼓起勇氣說。

在上這節課前,劉紅占用了我們的體育課進行「排練」,其實就是安排好學生的答題順序,並告訴我們正確答案。

她就像是一名導演,我們是她的演員,所有的探索、解答都要嚴格按照她的順序來。

好巧不巧的,我忘記了自己答題的順序,劉紅好像也因為太過緊張,忘記了這道題不該由我解答。

順序亂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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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頁和我說的不一樣。

劉紅冇有說話,我已經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台下的領導開始搖頭、細語。

當氣氛沉寂許久之後,一股惡寒從我的後背襲來,我終於意識到我犯了多大的一個「錯誤」。

課堂上,劉紅不好發作,她糊弄了幾句將我的解答帶過,然後叫起下一個學生,努力讓一切朝「正軌」發展。

這場公開課,劉紅被評價為【教態和藹親切,教學基本功紮實,但課堂生成能力不強】,無緣一等獎。

課後她把我帶到冇人的雜物間,將我推桑到地上,狠狠地踹了我幾腳。

「都怪你,把課堂節奏弄亂了,把我的一等獎毀了!」那天,暗黑的雜物間,中年女人歇斯底裡的吼叫,成為我幾乎一生的陰影。

我不敢告訴父母,他們一定會偏向老師,說不準還會再換來一頓打罵。

爸媽的生意很忙,他們曾經很多次告訴我:「你要體諒爸媽,聽老師的話,不要惹麻煩。

「老師怎麼會錯呢!」

我變得沉默寡言,膽小怕事,隻敢低頭走路。

3

三年級的暑假,爸媽到外地做生意,我也跟著轉學,逃離了那個魔窟。

新學校的陳宜老師很年輕,她對我這個轉來的「後進生」格外關注。

她真的很會教學,很有耐心,不會朝我們大吼大叫,不用死記硬背和抄寫的方法逼我們記公式,而是通過動手實踐、小組合作探究的方法,經曆具體到抽象的過程,讓我們自己尋找出來解答方法,然後她會毫不吝嗇地誇獎我們。

她的公開課從來都不需要提前「排練」,她的能力可以應對所有意料之外的狀況。

我這個反映慢的笨小孩,數學也開竅了,小升初的考試,我考了100分。

陳老師說:「你考100分,是因為這張卷子隻有100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陳老師教給我們的不光是一道題的方法,而是解決問題的能力。

一束光打在我的心田,照亮了我未來的方向,大學誌願,我堅定不移地填了八個師範,最後被第一誌願首京師範大學小學教育專業錄取。

一路走來,劉紅帶給我的傷痛逐漸變淡了,好像連這個人也要隨風消散。

直到我大三在某職業學院實習時,在男生寢室下麵遇到了她。

她擋在一個男生麵前,渾身顫抖,歇斯底裡。

「你這個喪門養的!到了大學還不老實!我怎麼會出生你這個死玩意,草嫩孃的,跟你那個死爹一個樣!」

男生瞪著佈滿紅血絲的雙眼,脖子上根根青筋湧起,他狠命地攥著拳頭。

「我做夢都希望你當時冇生下我,當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我爸就是被你逼死的。

你來!你也逼死我,還了你這條命,一了百了!」男生的舍友紛紛上前拉住他,一時間場麵雜亂。

我看著男孩有些熟悉,聽完他的話,瞬間明瞭。

他是劉紅的兒子劉陽,三年級的時候跟我一個班。

三年級下學期,劉紅把一個孩子打斷了胳膊,孩子的家長是武校教練,聽說對劉紅圍追堵截了一個月,直到她哭著下跪道歉,賠償十萬元才肯罷休。

十萬元,在我們那個年代,都夠買一層小閣樓的,聽說劉紅家被逼得賣房子。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學校還聘她繼續教書。

劉紅不反思自己,反而怪他男人冇本事,在家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氣得他男人心臟病發作一命嗚呼。

之後,劉紅的脾氣變得更加乖張,但是輕易不敢對我們動手,這些怒火就轉移到了她唯一的兒子身上。

劉陽原來是個很聰明、陽光的男孩,在我們的印象裡,他就像是孩子王,帶我們玩耍、學習,他都是老大。

直到……

那天,下了體育課,我們玩的一身汗跑回教室,發現劉紅早已經坐在講台上,臉色陰沉。

我一身汗,卻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我和幾個小夥伴輕手輕腳地回到座位上,生怕這風雨是朝我們來的。

「啪!」一本本子從講台上扔下來,打了個滾到我腳邊,我看到扉頁上用好看的字體寫著:劉陽。

「劉陽,你給我滾過來!」劉紅咆哮著。

劉陽不明所以,乖乖走上前去。

不知是因為他滿頭的汗珠,還是通紅的雙頰激怒了劉紅。

劉紅一腳將他從講台前踢到了教室中間,桌椅東倒西歪,不少同學被波及。

劉陽倒在一堆雜亂的桌椅中間,護著胸口,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因為疼痛,小臉憋得通紅。

劉紅的鞋有著粗長的跟,她噠噠地快步走到教室中間,用一隻手薅住劉陽的頭髮,把他從地上薅起來。

「長方形的麵積公式是什麼?你為什麼寫錯了!」

接著,是甩耳光、踢腿、咒罵,當著我們全班同學的麵,足足持續了十分鐘。

當天晚上,我們班很多同學做了噩夢,包括我。

從那以後,劉陽就像變了一個人,他變得孤僻、不合群,好像用一個外殼將自己包裹了起來,渾身上下再冇有一點陽光的氣息。

後來我轉學,聽幾個好朋友提起過,劉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點初中、高中,但無一例外地,因為一些學習上的小事,劉紅都去學校當麵教育過他。

最後一次,她當著劉陽喜歡的女生麵扇了劉陽3個耳光,劉陽反抗了,一把將她推到地上。

劉紅哭天搶地,倒在地上打滾,來往的學生圍了好幾個圈。

再後來,聽說劉陽退學了,整日和校外的一群小混混打架鬥毆、不學無術。

劉紅給他下跪,好說歹說混下了高中的畢業證書,又送到職業學院上大專。

「可惜了,本來是985的苗子。

「就算上了985,他也擺脫不了這樣的媽,錯誤的教育方式,將他活生生從正路上引偏了。

其實他,很想逃吧。

我站在人群外仔細聽了一會兒,好像是劉陽在上課時間拉電閘,在晚上洗漱時間拉水閘,夜不歸宿泡網吧,還調戲宿管大媽。

而劉紅的教育方式:拳打腳踢、罵天罵地。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已經瘋了。

劉紅的出現,喚起了我塵封的記憶,就像是結痂的傷口又撕裂,流出鮮紅的血夜。

那些偽裝之下,這塊傷疤從來都冇有癒合。

我拿出了實習老師的樣子,疏散圍觀的學生去上課,又讓幾個拍視頻的學生刪了。

「傳出去對受害者不好,對學校名譽也會有損害,還想要畢業證就刪了。

」我不得不拿出官僚主義的樣子。

那些學生冇出過社會,癟了癟嘴都刪的痛快。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幫他,可能也是在彌補從前的自己。

4

畢業後,我參加了市裡組織的教師招聘,考回了母校。

我被分配到五年級數學組,和劉紅一個辦公室。

報道的第一天,劉紅冇有認出我。

也是,一個十年前被她打罵到塵埃裡的學生,怎麼敢主動出現在她麵前呢。

爸媽給我求了一個玉鐲,非讓我上班帶著。

我嫌張揚,就帶了個相似的玉髓,真的留在家裡帶。

劉紅拉著我的手腕非要拿過去看。

我不給,她就攛掇幾個年紀大的女老師圍著我。

「小許,你帶這個玉鐲,家裡肯定很有錢吧。

「許美女,這麼有錢還當老師啊。

我擺著手,故意往劉紅那邊退,她一用力,手鐲順勢從我的手腕上滑下來。

「啪嗒。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手鐲掉在地上碎了。

圍觀的女老師張大嘴巴,一臉幸災樂禍。

「哎呦,碎碎平安!」

「這,小許,姐也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了哈。

」劉紅喃喃道,想離開我身邊,看樣子是不打算賠我了。

我急了,拉住她的手,一下子躺在地上,邊蹬腿邊鬼哭狼嚎。

這招還是跟劉紅學的。

「我的手鐲啊,那是我爸媽特意給我求的!高級玻璃種,要十萬塊呢!」

劉紅被我的舉動嚇壞了,用力甩開我,結果被我的腿絆倒,我順勢壓在她身上,這肉墊子,可比剛纔的地麵舒服多了。

我們這樣僵持著,直到年級主任來。

那些年紀大的女老師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小許給劉姐炫耀她的手鐲。

「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劉姐也不是故意的。

「小許老師肯定不會計較的對不對?」

一個綠豆眼的女老師朝我使眼色。

我狠狠瞪回去,嚇得她縮了脖子。

年級主任看著我,似乎想聽聽我的說法。

一群自詡為人師表的老師在這裡顛倒黑白,那就彆怪我親手打臉了。

我拿出來藏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將剛纔錄製的視頻投屏到黑板上,攝像頭的角度被我佈置的很巧妙,隻能拍到桌麵以上的部分。

從一開始,就是劉紅要看我的手鐲,最後也是劉紅從我手腕上拽下來手鐲,還將我絆倒在地,隻不過我倒地後的樣子攝像頭冇拍到,隻聽到我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圍的女老師都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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