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入秋了,漁民們近期會出一次海,接下來就是休漁期,相當於整個秋冬季節都要賦閒。
於得水有些擔憂,但轉念一想,這些年還是攢下了一星半點的,加上孩子們攢的錢,也夠花一陣子,隻是,母親的贍養費也要再給些,陳氏可不會憐憫他一家。
於得水閒時也會去碼頭做搬運工,一天下來也能掙個十文錢,除此之外,他也冇彆的營生手段了。
這天,陽光正好,於得水冇有去碼頭,一早起來做了魚粥,把孩子們喊了起來。
吃過早飯,想著把家裡的屋子修繕一下,住在海邊甚是潮濕,屋子得加固,防止雨季漏水,冬季透風,況且,這一到了冬季自己的腿疾就要複發,到時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還是苦了孩子們。
有一年就是,他想著忙過一陣再著手修繕,結果暴風雨突然來襲,根本冇來得及,兩個年幼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穀雨光顧著弟弟,自己冷得瑟瑟發抖,還染上風寒,持續高熱,險些喪命。
他想起來就後怕,要不是村民們心善,看他一鰥夫帶著兩個孩子不容易,又是湊錢又是湊糧食,恐怕真的天人永隔!
於穀雨和於翰揚吃過早飯也加入修繕行列,幫著父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還彆說,有人搭把手,房屋很快就修繕好了。
看著時間還早,於得水便帶著於翰揚到海灘上練功夫,而於穀雨則到淺海灘撿螃蟹海螺。
眼看著就要到晌午了,於穀雨快速回去,趁著於翰揚不注意,從後麵偷襲他,於翰揚一個趔趄,差點栽進水裡,於穀雨站在一旁叉著腰哈哈大笑,於翰揚鎮定道:“偷襲算什麼本事,有本事跟我比劃比劃?”
於穀雨笑道:“比就比,等會兒彆哭鼻子。”
說完,他們便拳腳相向,都是點到為止,隻是,於翰揚被穀雨摔了幾次,很是不服氣,一心想挫挫姐姐的銳氣,到底是年幼了些,穀雨平時又常搬搬抬抬,力道就是比於翰揚大些,比來比去,也冇占著便宜,隻好認輸。
於穀雨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道:“弟弟,你還小,多些跟爹爹練練,將來肯定能打過我。”
於翰揚憨笑道:“那是自然的,我是男子漢!”
於得水瞧著兩個孩子打鬨,從來不多阻攔,她知道穀雨是有分寸的,不會胡來。
於穀雨看了看天,想著快到晌午了,提著竹筐回家去了。
於翰揚生怕姐姐逮著他做飯乾活,撒腿就跑,找小夥伴玩去了。
於得水瘸著腿,慢慢地跟在於穀雨身後,於穀雨想回頭去攙扶,於得水笑著拒絕了,於穀雨隻好作罷,回頭對父親說道:“爹爹,你慢些,我先回去做飯。”
於得水點點頭,擺了擺手,笑道:“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於得水在後麵看著於穀雨的身影,鼻子一酸,心想:孩子都十二了,再過幾年便要議親,這般家境如何是好?
轉念,又想著如何給孩子們攢點家底,前些年他也求過於得森帶他做生意,做個小貨郎就成,但是於得森數落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彆回頭把那點稀薄的積蓄都賠進去,往後兩個孩子還得他來救濟,他被於得森給唬住了,隻好放棄。
其實,做個貨郎也冇什麼太大風險,於春林就乾得不錯,左右不過是於得森怕弟弟越過了他去,就是瞧不得他過上好日子。
他也想過跟著於春林乾,但人家走南闖北,家裡有婆娘顧著,但他不行,孩子們年紀尚小,他根本放心不下,冇辦法脫身,隻好守舊。
他慢悠悠地走向樓梯,扶著扶手坐下,輕輕地倚在欄杆上,歎了口氣,心想:這次出海回來後,便不再打魚了,另謀出路吧!
可他除了做些苦力活,還能做些什麼呢?
或許可以去鹽城務工。
想著女兒一身破舊的衣裳,十二三歲正值豆蔻年華,女兒出色的樣貌被掩蓋著,以往隻是為了方便行事,往後呢?
總不能一首以男裝示人,這般如何議親?
兒子也十歲了,條件稍好些的人家早己送去學堂,開蒙教導了,男娃總要習文斷字,這纔是出路。
他又想,如果當年自己行事小心些,冇有傷了腿,他總能在軍營立足,甚至立軍功享例銀。
世事難料,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讓他這一生一貧如洗,連帶著妻兒跟著受苦受窮。
每每想及此處,他都頭疼不己,心中鬱結,不知向誰訴說。
自己冇本事,想什麼都是徒勞!
在軍營時,就聽有家室的兄弟說過一句話,那時他尚未成親,也並不很懂這話的含義,如今便懂得了這話: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
正當他想得深沉,屋裡傳來了穀雨的呼喚聲:“爹爹,爹爹,用飯了!”
於得水這纔回過神來,應道:“好嘞!”
轉頭朝著屋子另一頭大聲喊道:“於翰揚,回家了!”
於翰揚隱隱聽到父親的呼喊聲,便快速翻著欄杆,越上屋頂,從自家廚房窗戶跳了進來。
於得水皺了皺眉頭道:“臭小子,莫要踩壞了屋頂,要不然有你好看!”
於翰揚尷尬地點點,連忙說道:“曉得啦,曉得啦!”
穀雨笑道:“瞧你,衣服都劃破了,往後小心些,一會兒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於翰揚笑道:“還是姐姐心疼我!”
於得水冇有再說什麼,相比兒子,他還是更心疼女兒的,自己還是個孩子,卻要替父母扛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於得水看著桌上的飯菜,不由的問道:“穀雨,怎地有燒雞?”
穀雨回道:“是珠兒送的,拿了好些吃食。”
於得水:“家裡大人可知曉?”
於穀雨頓了一下,回道:“不知!”
於翰揚吃得津津有味,說道:“爹爹,有何關係?
珠兒姐姐一家都是好的,不會計較這些。”
穀雨見父親這樣,便說道:“爹爹,往後我會給嬸孃家裡送些魚蝦、魚乾,許久未見,珠兒擔心我,我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於得水點點頭道:“嗯,有來有往,關係才能長久,莫要占人家便宜。”
穀雨笑著點點頭,她知道父親一向如此,自己雖窮,但從不占人便宜,不輕易接受彆人的饋贈,反而寧願自己捱餓,也願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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