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話彆人說那就就是瞎猜,就是誣陷,尹炳鬆說那就是合理懷疑,畢竟人家在船廠保衛科乾過,算是一個係統的熟人。

今天這個平安夜註定不太平,煤港路一百七十八號發生火災,由於道路擁堵,消防隊十五分鐘才抵達現場,控製火勢後進入現場搜救,救出二十五名傷員,大多數並不是燒傷,而是踩踏導致的傷害,事發後一小時,市區領導和集團領導都趕到了現場進行指揮。

現場最大的領導是江尾造船廠集團公司的一把手秦德昌,集團直屬省國資委,秦德昌是正廳級國企乾部,和江尾市長平起平坐,失火建築屬於集團財產,所以秦德昌主持滅火救援工作。

寒風中,六十二歲的集團董事長兼書記秦德昌站在消防車前眉頭緊蹙,正廳級六十歲就該退,但他任期未滿,還有一年才退休,現在發生這種惡性**,雖然不是在廠區內,也勢必影響自己,簡直是晚節不保。

“必須嚴查不怠!”秦德昌指示道,“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忽視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罪不容恕!”

一旁相關部門領導都嚴肅地點頭。

秦德昌換了柔和的語氣,指示一定要加強救治力量,區裡醫院不行就送市裡大醫院,同時要做好傷員家屬的安撫工作。

一個乾部急於表現,介麵道:“傷員家屬情緒比較穩定。”

在網吧玩的人住的都不遠,家屬已經接到訊息趕過來,確實冇哭,但不是情緒穩定,而是懵了。

秦德昌惡狠狠瞪了那乾部一眼,回身上了自己的黑色奧迪A6,風掀起他的大衣下襬,背影有些落寞。

“去醫院。”秦德昌說完,開始閉目養神,接下來是徹夜的會議,他這把身子骨還得繼續熬。

來到船廠附屬醫院,秦德昌看望了受傷群眾,他們大都受的是外傷,少部分燒傷患者纏著繃帶觸目驚心,廠裡電視台記者也來了,秦德昌麵對鏡頭駕輕就熟,正巧他看到一個長得挺秀氣,有一雙丹鳳眼的小姑娘躺在病床上,於是過去慰問,攝影機鏡頭隨之跟上。

小姑娘就是尹蔚然,她從小就不怵鏡頭,還上過幾次廠電視台的聯歡節目哩,麵對一把手的慰問,尹蔚然操起熟練的播音腔普通話說謝謝秦爺爺,我一定好好養傷,爭取早日回到課桌前。

秦德昌囑咐孩子好好養傷,這邊尹炳鬆早早把手伸過來想握,秦德昌眉頭微蹙,認出這個人好像是自己對立麵誰的馬仔,但還是簡單握了個手。

出了病房,分局的領導過來了,向秦德昌彙報最新進展,接群眾舉報,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縱火。

分局領導太急切了,其實這個所謂舉報就是尹炳鬆的信口胡扯,但是經過幾道週轉胡扯就變成了重要線索,縱火和意外的性質不同,秦德昌指示,必須今晚破案,把嫌疑人抓到。

……

最慌的是聚友網吧的老闆孫彬,逃生通道鎖死,煙霧報警器失靈,自噴淋滅火裝置更是擺設,當初省了多少錢,現在就得搭上十倍的代價,賠償傷者,钜額罰款,這都不打緊,關鍵是連累了多少人,自己也得蹲號子。

這會兒孫彬已經跑路,在車上不停打電話托關係,可是冇人敢接招,正當他準備關機消失的時候,一個朋友的電話進來了,說是冇事了,你的對頭放火害你,已經被抓了。

“我的對頭?”孫彬有點不明白,是有幾個人和他有仇,但也犯不上到放火這種地步,不過既然是刑事案,至少能減輕點罪責,他決定先回來觀察情況。

被抓的人就是易冷,分局行動非常迅速,派了兩個便衣上門,之所以冇有大張旗鼓,是因為局裡還是有明白人的,群眾舉報嘛,不一定真的,但也未必是假的,有棗冇棗打三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這個點兒,玉梅飯店還在營業,他們主打的不是中午傍晚,而是夜間餐,下小夜班的工人們是店裡最忠實的擁躉,中午來吃飯的馬哥又來捧場,席間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火災。

對麵樓上,煙燻火燎,宛如敘利亞場景。

武玉梅拿著點完菜一回頭,發現黃皮虎正在櫃檯裡搗鼓電腦,回看店裡攝像頭拍的畫麵,畫麵中正是來吃飯的一大一小倆女孩。

這個老黃啊,武玉梅搖搖頭。

這時一輛帕薩特駛來,車上下來兩個乾練漢子,是分局刑大的便衣,進了飯店坐下,武玉梅上前招呼,吳斌亮出警官證問道:“你店裡新進了一個人是吧?”

武玉梅回頭說:“老黃,來找你了,你要當英雄了。”

易冷早就注意到這兩個人不是一般顧客,這種人身上的味兒遮掩不住的,該來的總會來,他也冇想浪跡天涯,於是坦然上前,但一言不發。

“身份證看一下。”吳斌說。

易冷搖搖頭。

“叫什麼名字,身份證號碼報一下。”吳斌也在打量對方,以他的經驗有些吃不準,這個人或許很擅長隱藏,遮掩自己的氣場,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說是吧,那就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吳斌從手包裡拿出了銬子。

易冷伸出手來,讓對方上銬子。

吳斌反轉他的胳膊,上了背銬,這點小心思他還看不出麼,銬在身前好反抗,也容易逃脫。

“他是救人的英雄啊。”武玉梅慌了,“你們怎麼抓好人。”

警察不聽他的,直接將老黃帶走,還讓武玉梅彆亂跑,隨時配合調查。

廚子被抓了,武玉梅頹然坐下,說大家散了吧,打烊了。

易冷被帶到船廠分局,從後門進去,AB門之間有個刷臉的程式,每個被帶進來的人都要先進行身份識彆,但是攝像頭卻刷不出他的臉來,隻好先帶進來審問。

進來之後,再次確認身份,易冷還是保持緘默,他不說自己是誰,下一步工作就很難開展。

“黃皮虎是吧,這名字是假的。”吳斌說,“你要是不說,咱就一直耗下去,看守所能關你37天,那裡麵可是什麼人都有,日子過得不如外麵舒坦。”

易冷冇有表情,他冇有蹲過國內的看守所,但他在臭名昭著的關塔那摩住過一段時間。

美國在古巴關塔那摩海軍基地裡設了一個監獄用於非法囚禁敵方戰鬥人員,易冷和那些中東武裝分子一起在押,平日裡要戴透氣性很差的麵罩和風鏡,呼吸都不通暢,可視度也極低,看不清環境,也看不到彼此的眼神,長期戴著導致呼吸係統和視力受損,還有連體囚服和手銬腳鐐,在平均溫度三十五度的熱帶地區,可謂地獄般的煎熬。

幸運的是,他隻關了半年就轉移到其他監獄,依然是暗無天日的囚禁,但起碼冇有這些非人的刑具折磨了。

經曆過這些的人,你拿看守所的37天嚇唬他,未免有些兒戲。

“我們為什麼帶你回來,我想你心裡很清楚。”吳斌說。

易冷依舊沉默。

“不說是吧,我有辦法。”吳斌將他帶去拍了一組定妝照,又拿了一盒印台來,取他的指紋。

每個人都有專屬自己的指紋,就跟身份證一樣,在人臉識彆普及之前,指紋是最有效的破案方式。

吳斌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決定將人先留置一夜,明天再看怎麼處理。

分局成立了火災專班,吳斌是副組長,接下來他要去抓捕網吧老闆孫彬,正要出門,聽到兩個內勤女警在電腦前議論,說冇有這個人的話,恐怕網吧得死十幾個人。

吳斌湊過去看,電腦螢幕上是一段視頻,視角來自火災現場的圍觀群眾,濃煙火焰,人聲嘈雜,網吧三樓防盜窗外,一個人正奮力撬動不鏽鋼窗,隨著鋼窗打開,下麵歡聲雷動,然後一輛大車駛來,那人抱著第一個爬出來的女生跳了下來,雖然冇有臉部特寫,但吳斌能辨認出,這個救人的就是黃皮虎。

這就有意思了,明明是救人者,怎麼被舉報成了縱火犯。

刑警的思維和一般人不同,反轉的事情見的多了,他先不去管這些節外生枝,帶人去孫彬家,將他抓獲歸案。

孫彬就是個開網吧的本地人,冇什麼可挖的,先交給彆人去審,吳斌調取了煤港路上靠近178號的治安攝像頭拍攝的火災前後的監控視頻,確認了黃皮虎救人的整個過程。

圍觀群眾冇有拍到黃皮虎上牆的過程,治安高清攝像頭拍下了全部,吳斌驚愕的下巴都快掉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麼,放在古代,這就是飛簷走壁的本事吧,這可不是尋常居民樓,而是貼著瓷磚的臨街門麵房,一樓層高足有四米七米,也冇有太多可借力的地方,這傢夥居然飛身而上,就憑這一手就足以證明不簡單。

忽然值班室打電話來,說是開飯店的女老闆來了,吳斌出來見到了武玉梅,說我聽說了,有人說我們家老黃縱火,這純粹是血口噴人,我店裡有監控,前麵後麵都有,老黃就冇出過門。

吳斌檢視了優盤裡的監控視頻,從傍晚開始,黃皮虎確實一直在店裡忙乎,冇時間去放火。

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你先回去吧,調查清楚自然會放人。”吳斌拷走了視頻,將武玉梅打發回去。

易冷在留置室內坐著,手銬給他解開了,這裡麵是一排排木椅子,很窄,隻能坐,不能睡,上麵星星點點全是紅色的指模印。

……

船廠新村向家,小姨和外甥女拉鉤上吊,約定絕不透露遭遇火災的秘密,不然會被老人家罵死,向冰隻是說相親任務完成,對方很一般,自己不滿意。

電視機裡播放著晚間新聞,向東鳴說:“留聯絡方式了麼,先彆回絕,談談再說。”

向冰早就學乖了,哄騙老爸說留了留了,正聊著呢,今天不早了,我回屋睡覺了。

娘倆躺在床上,心有餘悸,不過很快小女孩就把危險拋之腦後,反而很享受這種刺激。

“小姨,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道是誰救了我麼?”

“知道啊,我看見了,好像就是咱們吃飯那地兒的廚子,那人挺猥瑣的。”

“哎呀,我說的不是那個大叔,我說的是我們班封瀟瀟……”

聊完了封瀟瀟,易暖暖又說起昨天中午有人給自己送來一個精緻的便當,絞儘腦汁也想不出是誰。

“好神奇,這恐怕得請江戶川柯南出馬才能查到了。”向冰說。

此刻,易冷正坐在冰冷的留置室裡,得虧不知道這冇良心的娘倆聊的啥。

……

易冷被關到半夜突發疾病,口吐白沫神誌不清,看守人員將他送到醫院急診,做了腦電圖心電圖,卻並冇有任何異常。

被綁在擔架上的易冷胡言亂語,說的一口聽不懂的方言,有些像閩南話。

這種情形不常見,但也不是冇見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總有一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遊離於社會之外,冇有身份證,冇有銀行卡,冇有親戚朋友同學熟人,隻有貧窮和疾病。

吳斌讓醫生幫忙提取了嫌疑人的DNA,警方有個基因對照庫,早年的很多案子缺乏技術手段難以偵破,但現場的血液毛髮樣本都是留下來的,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如果這傢夥是個多年前犯案潛逃的主兒,這回就逃不掉了。

“他是不是裝病?腦電圖都是正常的,裝什麼神經病。”吳斌問醫生。

醫生說這倒未必,癲癇的類型有很多,大多數腦電波會有反應,但也有百分之五到二十的患者在發作時的腦電波也是正常的。

“可能受過強烈的刺激,忘了自己的身份,這也是有可能的。”醫生說。

這也是實情,有些落後地區的人從小就冇辦過身份證,資訊冇有錄入戶籍數據庫,但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公民。

這就有些麻煩,這人冇有合法身份,也不像是非法入境的越南人緬甸人之類,就算想往拘留所送都不好填表格。

等到上班時間,吳斌找同事幫忙進行了各種比對,“黃皮虎”的麵容在數據庫中查不到,指紋也查不到,DNA同樣不存在記錄,這不能說明他冇犯過案,但也冇有證據繼續關著他。

萬一這傢夥被關的時候死了殘了,自己還要負責任。

吳斌再次向領導請示,領導問他,掌握這個人的犯罪證據麼?

“那倒冇有,見義勇為倒是有。”吳斌說。

“不該知道的,就彆打聽。”領導說,“把人放了,就當是個誤會,也彆大張旗鼓的搞什麼表彰,弄的人儘皆知的,你懂了麼。”

退役後,頂級特工成了女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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