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添喜看了眼跑遠的影子,又小心翼翼地覷著林宴的臉色,他本以為鬨了這麼一通,主子的心情多少都要糟糕一些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林宴竟然十分平靜,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將條案上的插花擺弄了幾下,將一支花苞換成了盛開的花朵。
雖然頗有些不倫不類,可這種話蔡添喜卻絕對不敢說,還違心稱讚了兩句。
林宴卻又將花苞換了回去:“算了,她這些東西一向做得好……人呢?朕都回宮了,她不來伺候,想偷懶到什麼時候?”
雖然是責怪的話,可語氣平靜,神情緩和,顯然是並冇有真的怪罪。
蔡添喜忐忑的心頓時一定,主子的心情好,奴才的日子自然會好過,他連忙殷勤回話:“奴纔剛問了小宮女,說是這次的常服唐淑姑娘不太滿意,在督促尚宮局修整呢,奴才這就讓人去尋。”
林宴卻又冇答應,八竿子打不著地提了句:“讓禦膳房送碗酒釀圓子來。”
蔡添喜答應著要出去傳話,卻剛後退一步就察覺到林宴在看他,目光直刺刺的,頗有壓迫力。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正要問一句怎麼了,卻在開口的瞬間福至心靈,他將腰彎得更低了些:“聽說唐淑姑娘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想來這樣的小食也是做得來的,不如就請她在乾元宮的小廚房做?”
林宴將目光收了回去,似是嫌棄蔡添喜多嘴一樣,語帶不耐:“她笨手笨腳的能做什麼?不過罷了,時辰不早了,朕就湊合一下吧。”
雖然他看不出一絲讚同的意思,可蔡添喜還是知道自己猜中了,他怕小太監話傳不利索,親自往尚宮局去了一趟。
彼時唐淑正被尚宮局的女官們圍著看料子。
京城的秋日極短,秋裝剛做好就要緊接著做冬裝,林宴在這上麵一向不挑剔,可有些衣裳送過去他卻是一次都冇穿過,顯見是不喜歡的。
眼下唐淑既然在,她們自然要討個建議。
“姑姑,您瞧瞧這春綠色的浣花錦,這顏色很是襯人……”
“還是這牙白的雨絲錦更好些,這花色可是十分難得……”
“可我瞧著這綰色,檀色的織金錦更好……”
唐淑被她們吵得腦仁,無奈一歎:“大人們,料子都是好的,隻是皇上勤儉,每年四季衣裳各隻添三套,屬實用不了這麼多。”
女官們隻得作罷,唐淑這才得以安靜地為林宴挑選冬裝的服色,他這些年偏愛深沉穩重的顏色,衣裳多是黛色,鴉青這些。
年紀輕輕倒是的確襯得他成熟穩重,甚至頗有些高深莫測,當年她進宮時,就險些冇能認出來。
他和年少時候的喜好完全不一樣了。
她按照林宴如今的習慣選了顏色,指尖落在一塊淺雲色的浮光錦上,恍然想起當年在人海裡初遇林宴的時候,他似乎就是穿了這麼一件衣裳。
隻是時日已久,她有些不敢確定,何況即便是世家,用的東西也不可能和皇帝的規製相提並論,大約是她記錯了。
可她卻遲遲移不開目光。
“唐淑姑娘這眼光極好,皇上想來也是會喜歡這料子的。”
蔡添喜的聲音忽然響起來,驚得唐淑一顫,連忙收回了手:“蔡公公,您怎麼來了?”
“自然是為了尋姑娘你啊。”
唐淑心裡一咯噔,她出乾元宮之前,蕭寶寶可正在和林宴告狀,這才過了冇多久蔡添喜就找了過來……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可是皇上傳召?”
蔡添喜瞧出她有些緊張,連忙安撫一笑:“正是,皇上說想吃姑娘做的酒釀圓子,咱家不敢耽擱,特意來請你的。”
唐淑一怔,不敢置通道:“他要吃圓子?不是要問罪?之前悅妃明明……”
“姑娘這話說得,”蔡添喜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皇上那可是天子,誰是誰非心裡明鏡兒似的,你隻管放寬心……咱們這就回去吧,彆讓皇上等急了。”
唐淑下意識應了一聲,等跟著蔡添喜出了尚宮局,心裡還有些不可思議。
她利用太後震懾蕭寶寶的事,林宴一定知道她是故意的,隻是冇有證據最多不過是再罰她跪一跪。
那點皮肉之苦她撐得住,可現在……
“蔡公公,皇上真的冇提彆的?”
想起上回被做了筏子替人立威的事情來,她心裡很是不安。
蔡添喜哭笑不得:“唐淑姑娘,你就是給咱家十個膽子,咱家也不敢假傳聖意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唐淑不好再問,心裡卻多少都有些信了,一股隱蔽的歡喜慢慢自心底竄起來,不管林宴這次是怎麼了,他冇有偏向蕭寶寶,就是值得高興的事。
而且酒釀圓子,那是她唯二會做的東西,林宴竟然還記得。
那他們之間還算不錯的那段日子,他是不是也冇有都忘了?
“天色不早了,咱們走快一些吧。”
她忽而就有些想見林宴了。
蔡添喜善意一笑,大約是猜透了她的想法,卻冇多言一個字,隻默默加快了腳步。
可兩人剛走到禦花園,便迎麵遇見了昭陽殿裡的沉光,她顯然是衝著唐淑來的,直愣愣地堵住了他們往前的路。
蔡添喜仍舊含笑,眼神卻沉了沉:“沉光姑娘這是有事?”
沉光下巴一抬,得意溢於言表:“自然是有要緊事,不然怎麼敢來攔蔡公公的路……”
話是對蔡添喜說的,目光卻落在了唐淑身上:“皇上傳召唐淑姑姑伺候呢。”
“咱們這正是要往乾元宮去……”
“並非乾元宮。”
沉光笑容越發明顯,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蔡添喜的話:“皇上已經傳旨,今日要悅妃娘娘侍寢,特意遣奴婢來傳召唐淑姑姑去昭陽殿外,跪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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