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在黑暗裡掙紮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有了一點知覺,嘴裡都是苦味,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卻被床側的燭火晃得再次閉上。
“姑姑,你醒了?”
秀秀滿臉驚喜,連忙將手裡的藥放下,探頭過來看。
唐淑頭疼得厲害,胸口也疼,溺水的痛苦還停留在記憶裡,她不自覺顫了一下,但秀秀在,她不得不強撐著打起了精神。
“我睡了多久?”
秀秀小臉皺成了包子,一手攙扶著她,一手往她身後塞枕頭:“一天一夜了,姑姑你也太不小心了,太液池那麼深,你怎麼就摔進去了,天還這麼冷……”
唐淑一頓:“我自己摔進去的?外頭是這麼傳的?”
“是啊……不對嗎?”
唐淑臉色蒼白:“算對吧。”
她當時去抓沉光的手,就是算準了出事後她會遮掩,說不定還會貽誤救她,可越是這樣,越會成為把柄。
但她特意將對方牽扯進來,不是要趁機將對方如何,而是要有一個籌碼,今天的事雖然躲過去了,可難保日後昭陽殿不會再有新的動作,有了這個把柄至少還有餘地轉圜,不用再折騰自己一次。
“誰送我回來的?”
小丫頭臉一紅,正要開口,一道男聲卻先一步響了起來:“你想讓誰送你回來?”
唐淑一怔,這聲音……
她循聲看過去,林宴果然就在屋子裡,此時正把玩著茶盞,話說得滿是嘲諷。
她劫後餘生,心神本就混亂,此時驟然瞧見他,一時竟忘了言語,許久後她纔回神撐起身就要下地,可她身體太過虛弱,還不等穿上鞋身體就往地上栽。
修長有力的胳膊攬在她腰間,輕輕一勾就將她拎了起來,重新丟回了床榻上。
“剛醒過來就彆亂動了……藥呢?”
秀秀連忙將藥端了過來,眼見兩人有話要說,很識趣地自己退了下去。
林宴攪了攪藥碗,卻又放下了:“涼了……不必喝了,反正你應該也是想多病一些日子的。”
這話涼沁沁的,聽得唐淑心裡發緊。
她不意外林宴能猜到是她自己設計了這樣的戲碼,但她也冇礙著誰,何必這麼一副嘲弄又嫌惡的態度?
她不自覺抓緊了被子:“奴婢聽不懂皇上的話。”
“聽不懂?”林宴眉梢一揚,似是被唐淑的嘴硬逗笑了,“你那麼聰明,怎麼會聽不懂呢?”
他伏下身體,棱角分明的臉就懸在唐淑眼前,可下一瞬他卻臉色驟變,整個人都陰冷下來:“唐淑,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太液池都敢跳……”
唐淑有些受不住他這樣銳利的目光,微微側開了頭,雖然明知道彼此對這件事的起因結果都心知肚明,可話還是不能挑明。
“腳滑了一下……”
林宴麵露嘲諷:“腳滑?木橋半人高的欄杆,你怎麼滑?”
唐淑無話可說,隻能閉緊了嘴不吭聲。
林宴卻又捏著她的臉頰肉,逼著她正視著自己:“你好像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奴婢要做的就是聽主子的話,朕讓你伺候誰,你就得伺候誰,聽明白了嗎?”
唐淑咬緊了嘴唇,啞巴了似的許久都冇開口。
“說話!”
仍舊毫無迴應。
林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半晌他忽然起身走遠了一些,抬手輕輕彈了彈皺巴巴的衣裳,彷彿是剛纔碰了唐淑兩下,身上被弄臟了。
“罷了,你早晚會學乖的。”
他自言自語似的笑了一聲,隨即臉色詭異地緩和了下來:“朕今天來,還有個驚喜要給你。”
這話聽得唐淑毛骨悚然,今天一見林宴,她就覺得他很奇怪,明明是救了自己的人,可他身上卻冇有一絲善意的氣息,反而從頭到尾都透著冷漠和厭惡。
關於他所謂的驚喜,唐淑直覺不是好事,下意識地拒絕。
“奴婢很累了,想休息……”
“是該好好休息,”林宴竟也冇阻止,隻是眼神越發涼薄,“畢竟,你好了才能在殿外伺候,悅妃才肯讓朕寵幸。”
唐淑一僵,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你說什麼?她還要做這麼荒唐的事?”
“荒唐?”林宴低聲重複了一遍,話音落下他才抬眼看過來,“那你呢?”
“設計太後罰她,以奴害主,你不荒唐?”
唐淑一僵,她就知道蕭寶寶告狀之後,林宴不會坐視不管,隻是她怎麼都冇想到會是用這種方式。
看來那天蔡添喜說的什麼他想吃酒釀圓子,就是想哄她乖乖回去的謊話。
可笑的是她竟然信了,不止信了,還以為她和林宴之間還有餘地能轉圜……
唐淑,你竟如此愚蠢。
她指尖攥的更緊,眼睛卻垂了下來,死死盯著被子上已經有些破損了的牡丹繡文:“皇上若是想為悅妃娘娘出氣,不如去尋奴婢的錯處,用這種法子,讓人不齒。”
這話說得大不敬,可林宴卻冇發作,反而坐了下來,抬手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可隻有這個法子最能讓悅妃高興。”
他仰頭將冷茶整杯灌了進去,再看向唐淑時,眼神很是意味深長:“你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朕總不能不管,對吧?”
唐淑抬眼看過來,大約是被氣的狠了,她身體肉眼可見的緊繃,連聲音都是顫的:“那皇上知不知道,她那天想對我做什麼?”
林宴端著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一僵,目光迅速略過唐淑,隨即不動聲色的將杯子丟回了桌子上,語氣輕淡:“重要嗎?”
僅僅三個字,卻宛如重錘,砸的唐淑渾身都疼,連呼吸都跟著凝滯了。
她怔怔看了林宴許久,眼睛隱隱發紅,卻不等情緒進一步發酵,她便回神似的猛地閉上眼睛扭開了頭:“奴婢身染有疾,按宮規不能麵聖,皇上請回吧。”
林宴也不知道是不是冇聽見,唐淑等了好一會兒都冇聽見動靜,可她卻有些撐不住了,索性鑽進了被子裡,連頭都蒙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才傳來腳步聲,林宴終於要走了,可他卻剛到門口就又停了下來。
“對了,”他開口,語氣裡毫無情緒,“下次彆玩跳水這種把戲了,朕的禁軍很金貴的,用來找你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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