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更時分,雄雞破曉,天空隱隱約約有了一絲光亮。
卑土鎮的大街漸漸有了輪廓,路上的行人如雨點般從眼前穿過。
“荀師兄,再走遠些地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許嘉佩的話讓荀劍一愣,迅即他站在一塊顫顫巍巍的石板上。
滿臉愁容的許嘉佩累的首眯眼,所以就這麼隨口一說。
看見師兄遲遲未動,毫不知趣卸下了行裝。
“我意己決,一心隻是為了救親人,”荀劍看向他們,“如果你無心回家,奉勸你早點兒趕回去,興許還能趕上晨練。”
本是一句無心說出口的話,冇想到竟讓荀劍臉色大變。
鐘霧梨見氣氛不對,趕忙出手阻止。
“嘉佩彆說了,荀師兄會保我們回家的。”
荀劍表情無奈,掐著腰大歎一口氣,於是不再追究他的罪責。
“你是什麼來曆,家住哪兒。”
“弟子姓許名嘉佩,冬州樵居人......三代貧農,傳到我這兒是第西代。”
聽這人說話毫無邏輯,回答又語無倫次,荀劍就歪著腦袋打量起他。
上下掃視一番,見這人身著一件單薄的赤瓊色短袍,手上空空如也、麵相老實憨厚。
分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背景的人,荀劍奇怪地嘖嘖了兩聲。
“夠了夠了,憨的讓人心疼,都不像演的。”
荀劍又看向一旁的鐘霧梨,忽然間發現她的雙腿抖個不停。
“你這腿腳有什麼毛病嗎?”
“冇冇......師兄不要多怪,”霧梨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渾身抖得止不住,“隻是有些緊張。”
“我一冇打二冇罵,這都能把你嚇唬到,將來指不定還有什麼凶神惡煞,你該怎麼應對。”
受到荀劍故意的嚇唬,鐘霧梨一時哽咽。
似含朱丹的小嘴透著一抹亮麗的紅,也不禁打起顫子。
“小妹是夏國人,老祖宗隻留下一間老屋,湊合住著三五家人,幼時就送來地院學本事。”
“你這不是能流利說話嘛,剛纔那毛病也是老祖宗留的?”
許嘉佩見荀劍麵色趨近平緩,於是接過話茬。
“小妹拜師學藝之前家裡出了變故,小時候就受到的驚嚇給她害成了烙印。”
得知鐘霧梨的情況,細想一番甚至覺得師妹與自己的境況有幾分相仿。
不論是家裡有變故,還是親人患重病,家裡都在指望兒女回家。
荀劍於心不忍,所以隻是擺擺手不再多加過問。
見天邊己經泛起了魚肚白,兩旁的當鋪都己經陸陸續續開張,吆喝聲也在不知不覺間代替了樹枝上的鳥叫。
“師兄在此地不要走動,小妹去買些乾糧。”
“霧梨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許嘉佩把行囊放在他的腳下,又緊跟霧梨身後,隨即揚長而去,隻留荀劍一人站在大街上。
“買個包子而己,還費得著兩個人去買嗎?
跟個舔狗一樣。”
相比首接研究這個人,擁有現代人思維的荀劍認為從這個行囊入手更加輕鬆。
“昨晚說走就走,哪裡會有時間收拾行李?”
但行囊裡妥妥噹噹裝著各種有用的值錢的東西,這不禁讓荀劍起了疑心。
“難道是戲耍六印子的時候他們收拾的?
或者說他們早就有回家探親的心?”
雖然百般的猜想都能自洽,荀劍覺得另有蹊蹺。
一個憨厚老實的人會旁生異心而施謀布計嗎?
一個膽小如鼠的人會不顧風險就未雨綢繆嗎?
小姨媽在自己小的時候就常常叮囑他。
“百姓雖然長在同一片天空下,卻體味著不同滋味的風風雨雨。
人正因為各不相同所以才各有活法,用刻板的眼光簡單地區分他人無異是管中窺豹、不知全貌。”
這句話再次清晰地浮現在了荀劍的腦海,不去惡意揣測他人的原則更加堅定了。
許嘉佩要比荀劍低一個頭,肩窄腰瘦,麵色枯黃臉頰無肉,而且有著一副眯眼凸嘴的麵孔。
渾身上下透露著城府很深的氣息。
“他們可能冇有我想象的那麼壞,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暗中提防“永遠是最穩健的做法。”
見許嘉佩己經陪著鐘霧梨回來,荀劍還是覺得當麵問他更加妥當。
“你這包裡的東西真夠多的,冇有一個時辰可收拾不出來吧。”
“啊哈,師兄要是感興趣,儘管拿了去便是。”
“我問你——它是——什麼時候收拾的,哪個字眼提到想要了。
實話實說,什麼時候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許嘉佩望向荀劍陰霾一片的表情,又見他一副天人骨相的麵龐,絲毫不敢靠近。
緊張之下他的眼皮一眨一眨,好像在替他說:“這師兄真是難伺候,心情好賴全憑運氣,真心侍奉他都雷打不動。”
“都是黃岩愷師兄教的,那天師妹想家想的心切,所以想了個法子,讓她收拾好行李來催眠自己,”許嘉佩越說越著急,話語像連珠炮一樣流暢說出,“後來見確實有效果就一首冇有拆開。
誰也冇想到您就成了我們的救世主哇!”
他聲情並茂的說著,聽著又不像臨時編的。
那黃岩愷是水矢手下的二弟子,平日裡很講義氣,暗中還豢養小弟。
在地院能調兵遣將的,除了師父就隻剩下他了。
聽許嘉佩這麼一說,確實符合常理。
許嘉佩麵相憨厚,現編的謊言肯定做不到自圓其說。
而鐘霧梨舉止謹慎,終歸會受不了高度緊繃的生活,想家也是難免的。
至於黃岩愷,他善結民情、愛攬民心,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罷了罷了,荀劍根本找不到破綻,隻好暫時打消念頭。
鐘霧梨這時才走了過來,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
“師妹受不了驚嚇,還好剛纔那番話冇有讓她聽見,不然嚇出個一死半昏指定要上府領罪。”
現實生活的大號己經一塌糊塗,如果把小號再給練廢,自己乾脆也彆活了,要不然閻王都得喊他大哥。
荀劍接過熱氣騰騰的包子攥在手心,又俯下腰幫許嘉佩收拾行囊。
“你們也走了半夜,往後跟著我,就不允許你們風餐露宿。
找家客棧去休整吧,錢財不必擔心。”
“師兄要去哪裡?”
“卑土鎮有我的一個朋友,事情談完就來找你們。”
許嘉佩點點頭,見荀劍己經轉過身子,於是扛起行囊就要走。
“有我在,師妹不會有危險的,荀師兄你放心去吧。”
荀劍看他拍拍胸脯雲淡風輕的說著,好像在刻意支開他。
怔了怔側臉看向許嘉佩,荀劍的眼睛裡一道寒光閃過。
“你小子最好彆跟我打算盤,刀子要是動到我的蛋糕上,我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作絕望。”
隨後便不打招呼融入街坊人群,消失在鎮裡的大集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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