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米頭,寧寧進房來,發現顧嬌已經把一碗餛飩吃完了,看來是真的餓了。
“娘子可好些了?我們這就出去嗎?”
顧嬌點點頭,兩人出門,此時夜已深,她二人倒不怕什麼,隻慢慢往河畔而去。
不知不覺中,春日到來,河畔的桃花已然綻放,嬌嫩嫵媚,爛漫撩人。
寧寧人小,於花枝間穿行十分靈巧,一會兒看看這支,一會兒看看那朵,時而湊近了聞一聞花香,滿麵喜色,甚是可愛。
顧嬌仍帶著風帽裹住頭臉,她慢慢走在桃樹下,一顆一顆細細看過來,走了大半夜,終於選出來數十枝鮮嫩花枝。
她與寧寧一人抱了幾枝,行至家門口,已是黎明,兩人正要進門,不想“吱呀”一聲,隔壁的大門竟然開了。
一個青年男子走出來,猛然看到她們,也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拱拱手,便快步離去了。
跟在男子身後送出來的年輕婦人正要回身掩上門,與兩人打了個照麵,也吃了一驚,但她立刻甜甜笑起來,道:“可是鄰家的娘子?桃花真是好看。”
顧嬌看她一眼,點點頭,算是謝過。
寧寧則熱情許多,道:“胡娘子,你那日送來的桃花,我家娘子實在喜歡,我們也去折了些呢。”
原來這就是那位胡娘子。
顧嬌留著寧寧在門口跟胡娘子聊天,自己先進屋去了。
過了一會兒,寧寧進門來,手裡除了桃花,竟然還有幾隻胡餅,也虧她小小人兒,怎麼拿得下。
“娘子,那胡娘子一定要請我吃她自己做的胡餅,我推辭不得,隻得拿了。”她苦著一張臉,放下桃花,見她娘子已經將花與花枝一一分開來,不由驚訝道,“娘子不是要拿來插花的嗎?”
顧嬌搖搖頭,她將寧寧那邊的花枝也拿過來,同樣一一分好花枝跟花朵。
再將花枝按照人的骨骼順序,仔細一一排好。
然後將妝台盒子裡的那顆心拿出來,放在胸口位置。
擺好後,她起身,左右端詳片刻,點點頭,再將花瓣花朵輕輕覆在花枝上。
弄好她看一眼寧寧,道:“寧寧把胡餅拿去廚房裡罷。”
寧寧明白這是娘子讓她避開的意思,她點點頭,拿著胡餅便出了房門,並掩上房門。片刻後,房內金光大盛,幾次明暗交替過後,寧寧聽得娘子又喚她,“寧寧,來。”
寧寧推門進去,一眼看到榻上美人,驚訝得“咦”了一聲。
柳豔豔坐在榻上,她還有些昏頭脹腦,分不清東南西北。
記得自己是跟著黑衣娘子去了青雲觀,後來老道與娘子打了起來,出來了好多殭屍,自己頭腦一熱就衝了出去,然後,那老道就用一道青焰來燒自己......
對了,自己應該是被燒死了!
也不是死,應該說是燒得灰飛煙滅了!
柳豔豔臉上露出驚恐神色,她伸手摸摸臉,觸手嬌嫩,又看看雙手,細膩雪白,哪有一點點被燒過的痕跡。
“你想起來了?”
耳邊突然聽聞有人說話,柳豔豔嚇得渾身一抖,轉頭看去,顧嬌正伸手讓寧寧綁住手腕上的傷口,那傷口似乎很深,包了好幾層布,仍有血滲出來。
“是娘子救了我!”她明白過來,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不一定能從青雲觀出來。”顧嬌微微笑了笑,“我給你選了桃花,你雖姓柳,但柳枝不若你容顏嬌豔,還是桃花更合適些。”
桃枝作骨,桃花做肌。桃木甚陽,這娘子竟然能用它再化出一個自己來,柳豔豔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她難道從此便不是鬼了嗎?
她又仔細的摸摸自己的手臂,捏捏骨頭,這是桃木,也是素日裡自己要避開之物,今日居然變成了身軀骨血。她有些茫然,想不明白這裡麵的關竅,看到寧寧已經給顧嬌包好手腕,突然回過神來,咕嚕一下從榻上滾下來,伏地就拜。
“娘子,娘子的大恩,柳豔豔無以為報,願意以後跟著娘子,為奴為婢,侍奉娘子為主。”柳豔豔低頭道。
顧嬌看著她道:“你如今魂魄寄生於花木,經由我的血相合,雖還是個鬼,但方便許多,白日也可在外行走。”
“哎呀,那可真好。”寧寧在一旁發出讚歎聲來。
“也有不好的地方。”顧嬌又說。
“哪裡不好?”
“她身軀取自河畔的桃花,與那片桃林遙相呼應,桃林生生不息,她則生生不息,因此,她也不能離開樊城了。”
“娘子日後是要離開的嗎?”柳豔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問了一句,眼中又垂下淚來。
顧嬌不置可否,她對柳豔豔道:“不要再提為奴為婢的話,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身,業已兩不相欠。你既然已不再被花錦樓所累,以後就好好修行,好自為之罷,若是修行得道,說不定也能凝出新的法身,不必再寄於桃木,那時候,你就能自由往來各地之間了。”
柳豔豔聞言淚如雨下,跪著磕了好幾個頭,哽咽道:“娘子再造之恩,柳豔豔永不忘懷。”
等她磕完,猛然抬頭,彷彿突然想起似的說道:“花錦樓!娘子,那樓裡還有好幾個昔日受苦姐妹,我想去把她們都放了。”
顧嬌對她點點頭,說:“你去吧。”
柳豔豔對她再行一禮,便消失不見,這回倒與上次不同,身形看不見了,周圍還留有些許桃花香氣。
寧寧有些惆悵的看著柳豔豔消失的方向,道:“她以後就不是厲鬼了嗎?”
“她現在隻是寄在桃花上的一縷魂魄,原先的道行因果皆損,早已談不上是厲鬼,但她如果好好修煉,積攢功德,說不得將來能做鬼仙。”
“鬼仙?”
“寧寧也想做鬼仙嗎?”
“寧寧隻想給娘子做好吃的。”寧寧睜著圓圓的眼睛道。
顧嬌莞爾一笑,指了指廚房,說:“那幾個胡餅。”
“嗯?”
“回頭塞到灶台裡燒了吧。”
“為何?娘子不喜歡胡餅嗎?”寧寧奇怪的問。
“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普通人若吃了那胡餅,可就要迷了眼了。”顧嬌起身,往外走去,“那胡氏娘子,若我冇有看錯,是隻狐狸。”
“呀!”寧寧驚訝得瞪大眼。
“隻是不知道她有冇有看出你的真身,如若看破不說破,就是一隻聰明又有趣的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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