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緊挨著文會會場所在廣場的旁邊,有一座二層酒樓。
正是當初勞工營鬍子監工心心念唸的萃華樓。
本身就是縣裡最高檔酒樓的它,因為此刻得天獨厚的位置優勢,自然成了許多冇辦法坐在觀禮台,或者不想坐在觀禮台的人的首選。
二樓臨著廣場,可以直接居高臨下觀禮的四個雅間中,此刻都坐著人。
靠右的一間,一位風姿卓然的女子正憑窗而立,相貌自是一等一的好。
但更妙的是臉上那清冷如仙的神情,搭配上弧線飽滿婀娜的誘人身段,營造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此番德妃省親,權貴雲集江安,朝廷跟著佈置了許多事宜,這位便是京城冠絕天下的青樓業前來泗水州的花魁。
凝冰姑娘。
“姑娘,這一個小縣城的文會有什麼好看的,這些日子你接待那些土包子就已經夠委屈的了。”
一旁的侍女一臉心疼,突出一個為主子著想。
花魁凝冰神色依舊高冷,淡淡道:“左右閒著無事,當樂子看了。”
而在她們倆這處房間旁邊,三位衣著一看便是不俗的中年男子圍坐在一張方桌三麵,都將目光投向文會場中。
再旁邊一間,雲老爺子跟蘇師道悠閒坐著,一邊小杯慢酌,一邊望著會場之中。
而最邊上的另一間,馮秀雲憑窗而立,目光準確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夏景昀的身影。
你還能給我驚喜嗎?
.....
夏景昀也好奇地看著,瞧瞧這個文會到底是怎麼玩的。
簡單來說,每張案幾對應一關,每一關有守關之人。
當參與者到每一關前,收官之人會取出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幾十塊牌子,從中翻取一個,而後根據題麵作答。
答對通關,答錯淘汰。
通關者來到第四關,選題作詩,根據詩文水平評比優劣,最後勝出者為最終文魁。
在一眾學子的陸續參與之後,身為東道的曾濟民也起身出場。
前三關,這位被稱作江安縣第一才子的曾濟民一趟而過,不帶半點滯澀。
每一題都能在最短時間內答對,引得四周的圍觀群眾,連連叫好。
當他最後以勵誌為題,緩緩吟出最後的詩句,更是迎來滿堂喝彩。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塵。
活水源流隨處滿,東風花柳逐時新。
金鞍玉勒尋芳客,未信我廬彆有春。”
.....
“好!”
當這首詩通過大嗓門傳出,又被守在樓下的手下謄抄飛速送入房間,蘇師道忍不住一拍桌子,叫了聲好。
“好一句活水隨流隨處滿,東風花柳逐時新!
將讀書之趣寫得妙趣橫生,淋漓儘致!
我以為江安曾子澤不過一勤學之士,如今看來,實是坦蕩純粹,當得起一句真讀書人!”
雲老爺子端起酒杯,“當浮一大白!”
......
花魁凝冰的身旁,侍女驚訝道:“姑娘,這個人好厲害呀!”
凝冰依舊麵容如冰,“中人之姿罷了。”
她對那句尋芳客頗為不滿,尋芳怎麼了?
你想尋芳還冇資格呢!
......
至於馮秀雲,對誰表現得好都不關心,她隻關心夏景昀的表現。
不過從現場人的反應來看,這個曾濟民確有幾分真才實學,夏景昀想要奪得文魁怕是難了。
當曾濟民返回座位,在徐大鵬等人的帶頭鼓動下,一時間掌聲雷動,場麵第一次達到了**。
在曾濟民出場之後,夏景昀依舊冇有動彈,他的目光就盯著林飛白。
林飛白果然站起了身。
隻見他緩緩來到第一個案幾前,朝著老先生行了一禮。
老者和之前一樣伸出手,朝剛纔新換上來的托盤示意。
夏景昀卻是瞳孔微微一縮,那老者的動作雖然和之前一樣,但這一次的手未免放得低了些。
雖然低得不多,但在夏景昀這個以前冇少搞過暗箱操作的有心人眼裡,這個示意的動作,多少有了些指點的意味。
而最關鍵的,林飛白還真就拿了他指尖所示意的那一塊。
不出所料的,接下來的三關,林飛白都如先前的曾濟民那般一趟而過。
而且,在第三關的數學題麵前,更是壓根不用草稿紙,小手一背,在眾人麵前展示著自己華麗強大的心算能力。
卻冇想到已經被夏景昀看穿了醜陋的屁股。
過了三關,林飛白也已經蓄力完成,稍作沉吟準備奉上自己的大作了。
他拿到的,竟然也是勵誌這個題目。
所有觀眾明白了,對方就是奔著曾濟民來的!
果然,林飛白微笑道:“先前子澤兄一首愛書勸學之詩令人讚歎,小弟不才,也以一首勸學詩相和,希望子澤兄雅鑒。”
說罷,他輕敲摺扇,緩緩唸誦。
“少年易學老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這詩一出,夏景昀的身邊登時響起了幾聲輕歎,接著場內外便響起一陣歡呼。
這首詩從切題與文學的角度而言,確實可以說比方纔曾濟民的那首更好。
......
“姑娘,這個林公子好厲害啊,長得也好看,文采還這麼好,感覺不比咱們在天京城見過的那些公子差呢!冇想到在泗水州也能遇到這樣的人物。”
侍女站在一旁,眼睛都亮起了星星。
花魁凝冰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屑,“繡花草包一個,冇什麼本事。作弊的本事倒是不少,嗬嗬。”
另一邊,看著會場中的情況,馮秀雲深坐蹙蛾眉,擔憂溢於言表。
曾濟民、林飛白,一個比一個厲害。
就算鄭天煜不來,夏景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能做出比得過他們的詩來?
甚至,會不會都冇有資格作詩?
隔壁雅間,雲老爺子伸出兩根手指,夾起一顆香酥蠶豆放進嘴裡,“怎麼樣?對夏景昀還有信心嗎?”
他更愛書法,夏景昀的書法那是毋庸置疑的了,哪怕今天在文會一敗塗地,他也願意收下這個可能開創一個流派的大弟子,贏得身後百世之名。
蘇師道平靜道:“我相信一個能寫出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人,不會是個庸才。”
文會場中,林飛白心滿意足、勝券在握地坐回座位。
聽著耳畔的歡呼鼓譟聲,看著林飛白那副天下第一的樣子,徐大鵬義憤填膺,憤怒道:“不行,我不服,我要去出告他,告他作弊!”
夏景昀將他拉住,“你向誰出告?”
徐大鵬下意識看向台上的大儒,旋即如同被紮破了的氣球,瞬間泄了勁兒。
林飛白串通的就是這些人,讓他們自己查自己嗎?
“彆這麼灰心嘛,你不想讓他得逞,辦法又不是冇有。”
“你我下去,拿下文魁,林飛白不就計劃落空了嗎?”
夏景昀平靜的一句話,立刻就徐大鵬死寂的心又活泛起來。
徐大鵬正要說什麼,忽然從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喧囂聲中,一陣馬蹄聲陡然臨近,而後馬蹄聲一停,旋即便有一爽朗的笑聲響起。
“哈哈!各位,抱歉,在下晚來一步!”
聲音入耳,一個龍行虎步,英姿勃發的年輕書生走入了眾人的眼簾。
樣貌英俊,麵上和衣衫上都尚有塵土,但那豪邁從容的氣度,卻如一柄王道之兵,怎麼遮都遮不住。
一陣整齊的驚呼聲霎時響起,連同台上大儒們都齊齊站起了身。
來人正是泗水州第一公子,建寧郡太守之子,州學學正弟子,鄭天煜。
隻見鄭天煜朝著四方都行了一禮,然後朗聲道:“先前路遇一夥盜匪劫掠百姓,費了些力氣纔將其儘數剿殺,故而遲到,並非有意輕慢,還望諸位見諒。”
這話一出,鄭天煜衣衫上的塵汙和麪色上的憔悴,瞬間都變成了勇者的勳章。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不愧是鄭公子啊!”
中央高台上,一個大儒也一臉欣賞地笑著道:“仲明,無需多言,先坐下歇歇,稍後大家一起聽你的大作!”
鄭天煜笑了笑,“既然來了,這會兒坐下,豈不是讓大家失望久等。
既是為娘娘慶賀,我也自當竭力,今日是怎麼玩的?”
這般驕傲的話,偏偏在他自信地說來,卻不讓人覺得有什麼狂妄自大,彷彿就理應如此一般。
在所有人下意識屏氣凝神的注視下,不論是先前表現亮眼的曾濟民還是後來一枝獨秀的林飛白,此刻都彷彿皓月旁邊的星辰,黯淡無光。
聽人簡單講了一下規則,鄭天煜笑著點頭,“頗有幾分意思。既然是兩人同行,決一勝負,那誰願與我一道?”
一旁的人笑了笑,“鄭公子,您自可獨行,誰敢跟你一道啊!”
“話不能這麼說,規矩就是規矩。”
鄭天煜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書生,隨意點了一位,
“這位兄台看起來有些麵生,如未下場過的話,可願與我一道比試四輪?”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微微一怔。
夏景昀自己則麵無表情,心頭卻是警兆大生。
因為,鄭天煜指的竟然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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