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飛鳶冷漠看著兩個乞丐一擁而上,無動於衷。
前世,婆婆也是在幾天前支走了她的貼身丫鬟杜鵑和譚嬤嬤,然後在今天帶著她和趙靈傑來城外道觀燒香,天黑以後她要在隔壁歇息,婆婆卻將她叫來這間房裡,給了她一碗藥。
她喝了藥就昏迷過去,等翌日清晨醒來時,她渾身上下都是淤青。
她驚慌扭頭,發現身邊躺著英俊的夫君趙靈傑,一無所知的她便以為是趙靈傑跟她圓了房,所以後來有了身孕,她也以為這是趙靈傑的骨血。
她滿懷喜悅生下了兒子,可是趙家上下,冇有人喜歡她的兒子。
婆婆對這個大胖孫子看一眼都嫌棄,趙靈傑對兒子的態度也是一樣的難以捉摸。
心情好時趙靈傑會抱著兒子出去跟朋友炫耀,心情不好時便會對兒子破口大罵拳打腳踢。
她一直在努力保護兒子,甚至幾番要跟趙靈傑和離,可是趙靈傑彼時已經是新科狀元又封了官,是京中的大紅人,她一個小小的商戶女,孃家又已無親人,她根本逃脫不了趙家的桎梏。
在趙靈傑帶來的窒息陰影中,她的兒子越來越膽小,整日猶如驚弓之鳥,聽到點風吹草動就會嚇得蹲下來抱著腦袋,怎麼喊都不敢起來。
兒子四歲那年,有一天趙靈傑意氣風發地從外麵回來。
當天晚上,趙靈傑當著宗親的麵跟兒子滴血驗親,說兒子是她跟野男人偷情所生,又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啞巴姦夫。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嗓子都喊啞了也冇人相信她的清白,連她從孃家帶來的貼身丫鬟杜鵑都一口咬定她不清白。
於是一夜之間,她就從高貴的趙夫人變成了滿京城裡人人唾罵的下賤娼/婦。
她跟“啞巴姦夫”和兒子一起被浸豬籠沉塘時,所有認識她的不認識她的圍觀之人,都在拍手稱快,都在朝她扔石頭吐口水。
她含冤被活生生淹死,死後冤魂不散,才知她曾被趙靈傑和惡毒婆婆當成娼/妓任人糟踐,才知她的孩子是那樣屈辱得來。
而趙靈傑之所以時隔四年突然揭開兒子的身世,是因為城中出現了一個神醫,神醫治好了趙靈傑的不舉之症,他能再娶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能真正擁有他自己的兒子,又哪裡會再忍受被人糟蹋過的妻子和野種?
所以她死了,身敗名裂,被京城百姓罵了幾十年的蕩/婦。
而趙靈傑拿著她的嫁妝和她爹留下的大筆遺產做聘禮,風風光光娶了攝政王膝下的驕陽郡主,兒女雙全,又在攝政王提攜下做了一品大臣,榮光無限。
至於惡毒婆婆,嗬,趙靈傑上書朝廷,說他八歲喪父,母親不肯改嫁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將他養大,於是朝廷賜了惡毒婆婆一座貞節牌坊以示嘉獎。
貞節牌坊就立在她被淹死的池塘邊上,愈發襯得她這個蕩/婦有多麼不堪……
……
前世種種一瞬間掠過。
景飛鳶回神,望著床上已經陷入地獄之中的婆婆。
恨嗎?
恨毒了。
所以她的沖天怨氣才讓她擁有了重來一次的機遇。
景飛鳶緩緩將窗戶放下,冇有驚動守在前院的下人和住在隔壁的趙靈傑,彎著腰趁著夜色悄然離開了這個最偏僻的院落。
她現在冇工夫跟趙靈傑和惡毒婆婆算賬,因為她爹和弟弟等著她去救命。
前世她之所以被困在趙家後宅孤立無援,就是因為她孃家人死絕了。
明日清晨,她爹和她年僅十一歲的幼弟帶著幾車收購的藥材回來,不料在距離城門三十裡外的虎頭山下遇到了流民圍攻,餓紅了眼的流民一擁而上搶劫財物,將她爹爹和幼弟以及幾個夥計打得奄奄一息。
若是能及時送醫,幾人本也可以保住性命,可流民搶完了東西就駕著馬車一鬨而散,把瀕死的幾人扔在荒野,幾人拖著被打殘的雙腿撐著一口氣從事發地點艱難爬行了整整二裡地,纔不甘死去。
一直到晌午纔有人發現爹爹和幼弟的屍體。
衙役通知了她和娘,她扶著娘來到事發地,看著那一路艱難爬行留下的血印子,體弱的娘受不住刺激,當場吐血而亡……
景飛鳶站在道觀大殿前麵,站在燈火之中回頭看向那偏僻院落的方向。
爹和弟弟的命,比趙靈傑和惡毒婆婆重要得多。
她得先救回爹和弟弟,再跟趙家人算總賬。
她一定要讓趙靈傑和惡毒婆婆下地獄!
這一世,趙靈傑休想再考上狀元,休想再娶攝政王家的郡主,休想再做一品大臣,她要趙靈傑被徹底碾入塵埃裡,磨光他的誌氣,讓他卑微又絕望地死去!
景飛鳶深吸一口氣,準備轉身下台階離開。
忽然,她腳步一頓。
血!
大殿裡似乎有血腥味飄散出來!
景飛鳶轉過身警惕地四下檢視。
大殿裡空蕩蕩的,景飛鳶一一掃過去後,看向那神像前麵的神龕。
她手指緊緊抓著心口,一步一步靠近神龕。
距離神龕三尺遠時,血腥味更濃烈了。
景飛鳶伸出手,掀開了神龕上那垂落到地麵的紅布。
紅布一掀開,她便跟一雙充滿惶恐和淚水的漆黑雙眼對上。
渾身是血的小孩蜷縮在神龕底下瑟瑟發抖,惶恐地盯著她幾息後,忽然猶如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張開胳膊淚汪汪衝她喊,“娘,抱抱,痛痛——”
聽到這一聲“娘”,景飛鳶腦子嗡的一聲,手指不受控製地攥緊了紅布。
眼前的小孩跟她前世慘死的煜兒差不多年紀,四歲左右,五官卻跟她家煜兒截然不同,她很確定這不是她的煜兒。
可是,這孩子為什麼要喊她娘呢?
方纔她掀開紅布時這孩子明明驚恐絕望地蜷縮著,極其怕人,可跟她對視幾息後就像見到了親人,這驟然變亮的眼睛和張開胳膊要抱抱的親近依賴,絕不是裝出來的。
景飛鳶怔愣冇動,小孩委屈癟了癟嘴,一抹淚便趴低身子主動朝她爬過來,完全不顧身上的傷,手腳飛快劃動鑽出神龕就一頭紮進她懷裡,微涼的小身子緊緊貼著她,嘴裡軟軟喊著,“娘,抱抱——”
景飛鳶低頭看著這個像煜兒一樣鑽她懷裡要抱抱的孩子,眼眶一熱,下意識輕輕喊,“煜兒。”
小孩對“煜兒”這個名字冇有反應。
可是他卻緊緊抱著景飛鳶,一聲聲喊著孃親。
又喊了一聲娘以後,他嘴裡忽然吐出一口血,“唔——”
他痛苦弓起身子,下一刻就暈厥過去。
“孩子!”
景飛鳶看到小孩暈厥,立刻伸手去輕輕拍小孩的臉頰。
見小孩冇有反應,她又立刻伸手扒開小孩的衣裳,想看看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手指剛扒開小孩的衣襟,小孩脖子上一塊麒麟形狀的玉佩就掉落出來。
景飛鳶手指驀地一僵。
她錯愕地盯著這塊紫色的麒麟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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