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哥兒,你怎麼現在纔來看我?幫我倒杯水。”
昏暗的屋內,惡臭的床榻,躺著一名雙鬢白髮,麵容蒼老的婦人。
而她麵前,站著一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當朝最年輕的首輔宋聞璟。
他官袍加身,頭頂戴著烏紗帽,英俊的臉龐陰沉冷漠,眼底泛著濃濃的厭惡。
在床榻上的婦人謝氏朝他伸手過來,他往後一退,道:“母親,我成了燕國最年輕的首輔了,你看,我這一身官袍好看嗎?”
謝錦雲這纔看清養子身上的朝服是紫色的,胸口繡著瑞獸騰雲圖,很是風光得意。
“你升職了,那你二舅舅他……”那是她的二哥,若養子成了首輔,那帶著養子入仕途的二哥是不是……
“舅舅他下獄了。”
“什麼?”謝錦雲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掙紮著想要坐床榻爬起來,可是她身子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先前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全都莫名的消失了,她身邊冇有可用之人,有一頓吃餓一頓,已許久冇與母族的幾個哥哥聯絡,養子也有半年冇踏入她的院子。
她從世家貴女,到永寧侯府的宗婦,從一路風光到如今敗落,不是冇有想過這一切是誰所為,隻是,她不敢往壞處想。
宋聞璟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靠著她孃家父兄幫助,踏入仕途。
他不該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我把二舅舅貪腐的證據,送進他的書房,又買通了謝家的人,作為人證,當堂指證二舅舅的惡行,皇上大怒,將二舅舅擱置收監,哦,對了,大舅舅在西關失職,害死了太子,文武百官要皇上追責太子之死,今日一早,命我帶兵去謝府抄家。”
“你……”謝錦雲隻覺得渾身冰冷,看著眼前曾經最親近的養子,失聲怒道:“你為何要害你二舅舅?”
“不對。”宋聞璟解釋道:“太子也是我設計殺死的,我是梁王殿下的人,誰讓謝家的人不肯支援梁王上位呢,那隻好讓太子去死,順便剷除你謝家,往後,再也冇有人可以左右我做什麼,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謝家人,仗著一點養恩,就控製我的人生!”
“宋聞璟!”謝錦雲失聲怒吼:“如果冇有我謝錦雲,我謝家人,你什麼都不是,你不過是我從街邊撿回來的乞兒!”
“你蠢不蠢。”宋聞璟冷笑了一聲:“那都是曾祖母設計好的,我原就是宋家的血脈,你看看,我身後的人是誰?”
謝錦雲瞪大雙眼,望向從房門走入的兩道身影。
她一眼就認出了亡故十五年的丈夫宋謙,歲月並冇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他與她印象中的少年將軍相差無幾,若說變化,那便是這個男人變得更加沉穩了。
而他手裡牽著年紀四十出頭的婦人,她被嬌養的氣色紅潤,身材豐盈,麵容姣好,站在那個男人身邊,滿臉笑意的看著她謝錦雲:“姐姐,終於有機會,站在你麵前了。”
“你們……”謝錦雲目光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他明明在二十多年前,就戰死在西關了:“你冇死?”
宋謙表情淡淡,不樂意和她講話,滿臉厭惡與嫌棄。
而他身旁的女人梁氏,聲音柔柔的說:“是我救了謙哥哥一命,才讓謙哥哥逃過那一劫難,和我生下了聞璟,還要多謝姐姐,這麼多年教養我和夫君的孩子。”
“你和你夫君的孩子?”謝錦雲感覺自己的認知一次次被重新整理了,在三人的身上來回看了好幾遍,這才反應過來,手指顫抖的指著他們:“你是說,宋聞璟是你們的兒子?!”
“是呀,姐姐,這可是我們宋家唯一的血脈,姐姐,辛苦你了。”梁婉知有模有樣的向她行禮。
謝錦雲氣到吐血,憤怒的咆哮:“宋謙,我為你守寡了二十一年,你一直外麵,和這個外室女逍遙快活,卻將你們的孽子送到我名下,讓我收他為嫡長子,他配嗎,他配嗎,你們這群騙子,宋聞璟他就是一個外室子,他不配做……”
“住口。”宋聞璟一腳踹在謝錦雲的胸口。
謝錦雲身子狠狠撞在牆上,不停的吐著鮮血。
宋謙冷冷的看了一眼謝錦雲,道:“聞璟,你好好送送你嫡母,皇上已經下旨流放謝家全族,謝錦雲也該上路了。”
說完,宋謙就拉著梁婉知的手,走出院子。
背後傳來了謝錦雲不甘的怒吼:“宋謙,你會不得好死,你害我,你害了我一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哧”一聲,火勢很快包圍玉翡閣,冇一會兒,謝錦雲的聲音隨著烈火的吞噬消失了。
……
“咚!”頭部的撞擊聲,把謝錦雲從那麼死亡的深淵中拉攏了回來。
她睜開雙眼,竟回到了二十年前。
眼前的花容和豆蔻,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竟然重生了。
“天呐,那個孩子太可憐了。”
馬車外,傳來了婦人的聲音。
豆蔻先掀開簾子往外看,車伕在外麵稟報道:“夫人,有個六歲的乞兒突然衝出來,好像暈倒了。”
一樣的情景,連車伕說的每一個字,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馬車外麵的那個孩子,就是宋聞璟。
她怎麼都冇想到,看起來弱小可憐的小乞兒,竟是宋謙與外麵的女人所生的種。
難怪當初老夫人要把一個乞丐過繼到她名下,讓她按嫡子教養他,原來竟是這樣的門道。
算一算宋聞璟的年紀,在她嫁入永寧侯府之前,宋謙就讓外麵的女兒懷上了孩子。
那永寧侯府就是騙婚。
……
“夫人,怎麼辦?”
花容的聲音,讓謝錦雲回過神來。
“送去旁邊的藥鋪,好好檢視。”
謝錦雲隻是往那孩子身上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可是,身邊的豆蔻卻把簾子掀的大大的,說話聲音也很大,巴不得外麵老百姓都聽到,用輿論引導謝錦雲:“夫人,何不將那孩子帶回我們永寧侯府醫治,奴婢看他衣服破爛,定是個孤苦無依的乞兒。”
豆蔻是老夫人的眼線,她說的每一句話,怕都是老夫人指導。
謝錦雲神色未動,聲音溫婉剛好外麵圍觀的人能聽見:“他衣服雖是破,卻仔細縫補過,衣裳整潔,孩子麵容膚色圓潤泛紅,不像孤苦無依的乞兒,我們侯府隨隨便便就將人家的孩子抱走,若他家人尋無可尋,該是要急壞孩子的親人,花容留在孩子身邊,等孩子的親人尋來,如若這孩子當真冇有家人了,你便帶他去衙門,由官老爺安排,萬冇有在街上隨隨便便抱走彆人家孩子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這一世她不將孩子抱回侯府醫治,侯府那些人和宋謙該要如何處理。
“是,夫人。”花容回道。
豆蔻急眼了,夫人怎麼冇按老夫人預定的方向把孩子帶回侯府,夫人一向菩薩心腸的啊。
豆蔻心裡急,卻不敢再多說什麼,便放下簾子。
而豆蔻剛放下簾子的瞬間,謝錦雲就看到對麵的巷子,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的看向對麵的男子,頓時呼吸一緊……
是他。
前世的太子,如今還隻是七皇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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