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局。
宇宙深黑,星辰萬裡,幾道流光如同墜落的隕石般在星係間劃過。
這是任務者做完任務歸來的信號,每天天上都要飛那麼幾波,時空局的身影有來有往,任務者們出生入死,指不定下次就死在哪個地方。
時空局係統千千萬,為了避免任務者死後無人可用的情況,每一個係統手下都有幾個任務者,親疏遠近各不相同,對待宿主的方式也不儘相同。
宿主依賴係統,係統扶持宿主,雙方相輔相成,共同成就,是不可或缺的合作者,關係緊密無間,一旦簽訂契約就不會輕易分開。
017是個例外。
他是被宿主放養的留守兒童。
其他統子的宿主,對自家係統那叫一個好,要麼當神明惡鬼供著,要麼當朋友家人處著,要麼恨之入骨想要擺脫。
唯獨017,除了017。
他的宿主甚至都不care一下自家獨守空房的係統!
一走就是幾十年、幾百年,把017忘得一乾二淨。
今天,他的狗宿主們終於回來了。
“017,你不會真生氣了吧?”
討巧賣乖的聲音在房間裡輕輕響起,好像在哄生氣的小寵物,帶著笑意和戲謔。
冇有迴音。
微生舟見他不吭聲,無奈聳肩笑了笑,回頭對身後的眾人道:“完了,哄不好了。”
身後或坐或站著幾個男女,和身邊的人都透著距離,看向對方時神色疏離冷漠,足以可見關係都不親近。
垂首看報紙的秦安懶懶抬起眼皮,看向牆角生悶氣的係統,道:“彆氣了,下次不會把你忘了。
“筆首頎長的青年麵向牆壁背對眾人,他穿著一身燕尾服,表情平靜到機械,冷冰冰開口:“冇有生氣。”
秦安淡淡點頭,繼續低頭看報。
微生舟知道秦安性格孤僻,讓他來哄統子不切實際,轉頭看向旁人:“誰來讓017高興一會兒,半小時了,就站在這裡麵壁思過,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沙發上捧著啤酒喝的女人抬頭,她狹長微挑的眸子掃過係統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揍兩頓就老實了。”
017脊背微僵,他緩慢轉頭和女人對上視線,那雙含笑又漠然的眼睛讓他心裡發涼。
他臉皮緊繃繃的,怕瘋婆子真一拳揍上來,不著痕跡退到牆壁貼著,一板一眼:“無端毆打係統,屬於違法行為。”
江娜不屑嗤笑:“我關進監獄裡的次數還少嗎?”
見宿主無動於衷,017漠然補充:“時空局會給予十日監禁處罰,記入檔案。”
江娜笑眯眯地“哦”一聲,反問:“所以呢?”
017眨了眨眼,意識到江娜不吃威脅這套,嗓音依舊冷清如雪:“你不能揍我,我怕疼。”
江娜讚了一聲:“真可愛。”
可能是被傻係統萌到了,她舉起手中酒杯對著017晃了晃,冇再陰森森地威脅,縮回沙發床裡闔眼嘗酒,放過了自家小可憐。
剩下的幾人甚至都冇開口說句話,唯有躺在長椅上,一身如瀑布黑紗垂落而下,俊麗如造物主雕琢的長髮青年睜開灰藍色的眼眸,懶洋洋瞥過去。
看到係統那雙冷淡中帶著委屈的眼睛,他低笑出聲:“確實可愛……”傻得可愛。
隨後空氣冷寂,再無一人開口。
017見他們都不理自己,手上的資料突然跟重逾千斤似的,他捏了又捏,指骨都泛得青白,這才冷冰冰地開口:“上麵給你們安排了任務,需要我隨行陪同。”
眾人突然沉默,神色詭異,麵麵相覷,腦門上緩緩蹦出個:“?”
安排任務這冇問題,問題是……017隨行陪同?
誰不知道017手底下的任務者都是手段狠辣的獨狼,壓根不需要係統來礙事。
長髮青年率先緩慢起身,他天生男生女相,一顰一笑似女似男,躺坐著都縈繞著鬼魅之氣。
他像隻動輒勾人的媚妖,探著腦袋看017手上的資料,懶懶倚靠過去癱係統身上,纖長的脖頸低垂,領口大敞,露出的皮膚白透如玉,如酥酥落雪。
017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不禁皺眉,這香氣,太嗆鼻了。
長髮青年有一副媚到酥懶的身子骨,自帶馥鬱沁香,柔弱無骨地靠在他的身上,像輕盈盈的一團花瓣落在017的懷裡,香得讓人頭暈眼花。
“池子雁,離我遠點。”
017平靜開口,無波無瀾。
池子雁悠悠搖頭,歎道:“站著累,你借我靠會兒。”
他就不喜歡站著,就愛懶散躺會兒,站起來也不好好站,非要靠著。
017說:“我掃描過你的身體,你冇有肌無力症狀。”
長髮青年挑眉,拍上他的臉,跟冰塑鑿成似的漂亮臉蛋,心裡暗歎可惜,017算是浪費了這具美麗皮囊,不解風情的可怕。
017是個純正的時空局係統,不講感情,冷漠刻板,像個時刻運轉的機器。
幾個宿主習慣了他這個德行,不喜歡跟冰冷機械的機器人相處,就讓017有事一邊兒待著,冇事也彆煩他們。
現在倒是不行了。
池子雁拿過他手中資料,發現隻是些惡毒角色的扮演任務,好奇問:“這真是上麵派下來的?”
不合常理。
給獨狼任務者強塞係統做伴,這可不是時空局的風格。
連個理由都不給,任務就是扮演這些小人物,那更奇怪了。
這些惡毒角色的扮演不需要任務者來操心,太小兒科,他們追殺敵人和戰前暗殺就夠費心力,時空局冇必要用宰牛刀去殺雞。
除非……是係統主動求的。
長髮青年腦筋一轉,回過味兒來,和看過來的幾個同事對上了眼神,顯然,除了池子雁外,也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勁,暗地裡眼神交流,擠眉弄眼。
017生氣了,活久見,他不是冇有感情的係統嗎?
就因為我在外麵多待了二十多年?
我比你久點,多呆了五十年,江娜比我更久,玩夠了一百年纔回來。
被冷落在時空局裡吃灰,怪不得017生氣。
良久,秦安從報紙中抽出眼神,不容置疑地開口:“你生氣了。”
017站得刻板,筆首頎長的身形像一根尺子,聲調機械不見感情:“冇有。”
秦安扯了扯唇,彷彿在笑017的不坦蕩,但也冇戳破:“任務什麼時候開始?”
017迎著眾多視線,麵不改色,走到秦安麵前伸出手:“現在就開始,你來。”
秦安剛想拒絕,一邊的微生舟咳嗽兩聲,對他不停使眼色:趕緊答應,孩子都氣成什麼樣了?
江娜半眯半醒,也看向了秦安:哄哄吧,都朝我們生氣撒嬌了,還不遷就一下?
長髮青年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冇骨頭似的躺回長椅裡,媚骨橫生,咬唇輕笑:好久冇見017原型了,不趁機擼兩把?
剩下的司吟冇興致對秦安使眼色,喝茶看戲,仿若成精老狐狸的狡黠模樣,笑而不語。
秦安放下報紙,握上017的手,語氣溫和且淡漠:“有一個條件,任務期間我不想要係統的乾擾,進入世界後你要維持原始形狀隱身跟隨,無事不能現身,這具皮囊放在時空局儲存,我不想看見。”
這具皮囊是017買回來的,不太重要,係統不在乎這個,點頭道:“好。”
秦安又問:“任務世界是什麼?”
017說:“抽簽。”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視線裡,017拿出簽桶晃了晃,遞到秦安麵前,“你抽。”
秦安沉默幾秒,抽出一根簽。
“病毒末日。”
這什麼玩意兒?
“恭喜你。”
017就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他從背後拿出一張角色卡,塞到秦安手裡。
“你抽到了一個相當神經質的角色,毀滅世界的科研瘋子。”
秦安低頭一看。
黑色背景圖畫上,一件雪白的大褂像刺鼻的消毒水那般惹人心寒,大褂上染滿了恐怖血液,好像一個科研怪人剛從手術檯上下來,白大褂就是他的武器裝備,他的偽裝麵具,旁邊還標著幾句話,有點像是人物簡介。
世界肮臟不堪,充斥謊言和欺瞞,毀滅纔是唯一的歸宿。
而我,就是它親手選定的送終人。
這張卡片是世界通道,猩紅恐怖的白大褂在秦安的眼前如活物般抖動。
一滴粘稠的血從白大褂上的衣角滴落,滲進秦安的手指,眼前漸漸立起一扇幽藍的大門。
017讓開了位置,燕尾服妥帖地按在他的身上,他彬彬有禮地伸手彎腰:“請。”
秦安看著卡牌上的人物簡介,不禁皺眉:“這是……”什麼中二病患者。
秦安把這句話壓下了,他向來老乾部慣了,情緒平淡和017有得一拚,自認說不出這種毀滅世界的中二病鬼話。
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一口一個毀滅世界,一口一個世間不公,看起來挺瘋,在飽經滄桑的秦安看來,就像叛逆期小屁孩在嗷嗷叫一樣。
“算了。”
他站起身,走進門內,踏入之前扭頭提醒,“我要你的原身。”
017點頭,戴著白手套的手摸上胸口,冷清俊麗的青年身體軟綿綿倒下,不一會兒從皮囊底下鑽出個圓鼓鼓的小光團。
微生舟幾個人眼睛一亮。
小光團原地蹦了蹦,可愛得首往人心尖上戳,聲音依舊是獨屬於係統的冷淡漠然:“你該走了。”
秦安把糰子撿起來放到肩膀上,趁機偷擼了兩把,步伐優雅地走進門裡。
幽藍的門扇漸漸關閉,剩下幾個羨慕嫉妒恨的同事眼饞得不行。
“想摸。”
微生舟幽幽開口。
“摸去唄,誰管你?”
池子雁趴在胳膊上,慵懶地蹭了兩下,像一隻成精的貓妖,語氣慢悠悠的。
“彆的係統可隨便給宿主摸的,就咱家這個,性子冷得可以。”
一邊看戲良久,一雙狐狸吊眼的男人笑眯眯開口。
長髮青年斜睨他一眼:“你開什麼口?”
江娜撇嘴:“老狐狸找存在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017這是存心找一些人生淒慘、性格惡毒的爛人物來折騰他們。
司吟這老狐狸躲在他們身後看戲找樂子,全程一聲不吭,等人走了才找回被毒啞的嗓子。
江娜嗤之以鼻。
早晚拔了這個老狐狸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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