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車在奔跑,王媽媽微閉著眼睛躺在推車上,高高的液體瓶在我手中緊握著,彷彿緊握著她涼絲絲的手。
滹沱河醫院的走廊成了賽道,我和小劉、小護士一起奔跑,像田徑比賽,我們又攜手向前,向急診室奔去。
手機響了,我的餘光扯著眼睛看了口袋,昂起頭加快奔跑。
王媽媽進入搶救室後,門咣噹一聲,把我和小劉擋在了外邊,擋住了我們剛剛奔跑的心。
我往裡麵看了看,什麼也看不到。
右手伸進口袋掏手機,看來電顯示,哥哥。
撥電話,哥哥的聲音——父親不行了,趕快回來。
怎麼不行了?哥哥生氣的說,你說怎麼不行了!
我感到父親的情況不好,雙手捂著臉低下頭。
小劉看著我這個樣子,問怎麼了,我把眼淚甩向走廊的一邊去。
在王媽媽的家人趕到醫院之後,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帶著同事的叮囑聲急忙上路。
我決定開車回去,在情緒不好的時候開車容易出事故,汽車管理專業畢業的我心裡是清楚的。
我還是決定開車回去,並且獨自一人,冇有夥伴同行。
我毅然決然,準備赴湯蹈火似的。
果然,在解放大街向南,離開南二環不遠的地方,一個冇有紅綠燈的路口,當我讓過一個行人,卻冇有發現一輛車緊隨其後橫在了前方。
我把製動踏板死死地踩到底,隻聽底盤發出低沉的咯噔咯噔的聲音,彷彿一頭奔跑著的猛獸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外力。
車停下來了,在那輛車的北側。
對方也停下了,橫在了我回家的路上,對視了一眼,加速向西而去。
那裡是新建設的一個城中村,高層與低層呈南北分佈狀,彷彿鋼琴家猛力按壓的琴絃。
我不敢多想,定了定神,繼續南行。
回家的路近二百公裡,以這樣的心理狀態怎麼能走到呢?
前方還有多少險情,怎麼辦?
我心裡翻滾著,在歸心似箭與謹慎駕駛之間拉鋸戰。
我緊緊地抱著方向盤,車用整個身軀嗬護著我,我與車相依為命,互相鼓勵著,一路南下。
不能想父親,對,我知道這個痛點,這個平安回家的關鍵點,翻過神,明白了這個道理。
為了平安順利趕回去,儘快見到父親,需要先把父親放下,不能總是想他,不然什麼事情也做不好,何況是獨自開車,還要高速行駛。
我不再想,說不想是假的,隻能像拔河比賽一般,用儘全力把繩索從這一邊拔向另一邊,我參加過拔河比賽,現在用上了,一路開著車,拔著河,隻不過這次是我獨自一人的拔河比賽,紅色思域帶動著整個賽場,像孩子模樣奔跑著撲向父親。
在不應該開車的情況下開車回家,我心裡不是不清楚,就其危險來說更不必說。
我記得有一次開車出警,車子剛向左邊打方向,一個騎電動車的男子側滑在了汽車的左前方,他停下看了看,冇什麼事情,騎車離開了。
我也定了定神,歸咎於當時父親的病情,時刻影響著自己。
這次更甚,哥哥在電話中說的話,就那麼兩句,像晴天霹靂,讓我無言以對,隻有淚化為洪水以眼睛為河床西處奔湧。
必須即刻回家。
車禍猛於虎,我能不知道?
汽車管理專業的畢業生,也會違反規定,不宜開車的規定,豈不貽笑大方,其實也不是什麼玩笑話。
車需要開回去,這也是我自己的決定,家裡應該需要車。
車開回去了,在這種情況之下開回去,不知是半生所學的一種榮耀,還是對明知故犯的一種暗笑。
車停下了,在自家大門的前邊,車冇有停正,有點斜,我看到了,每次出警都是這麼多思多慮。
這次不同,我向家裡望去,很多人頭頂著不吉祥的白雲,低沉的來回走,似武俠世界的某一個神秘莊園,我感到大事不好,壓抑著疼,快步走入家中,本家的一個叔叔從身旁走過,隻是看了看。
很多人好像都有自己的心事,有的低頭做事,有的瞪著眼睛,一副棺材樣的器物堵在堂屋大門內。
我跪倒在地,在堂屋門前的水泥地上,號啕大哭。
父親己經走了,在我接到哥哥電話的時候,在我和小劉向急診室奔跑的時候,父親走了,永遠的走了。
冇有說上最後一句話。
我叩問大地,大地像母親一樣隻是托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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