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完畢,有兩名官兵手執文書迴歸軍陣覆命。
俄頃,那軍陣中傳出一聲炮響,“咚”。
整個隊伍又向南前進了。
李傑按照那太監交待的話,拉著李順跪拜在路邊,頭首叩地,決不抬頭。
好一陣子,李傑耳邊傳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李傑,你抬起頭來。”
李傑忙抬起頭,隻見麵前站著一個身穿綢緞官服的長鬚男子,身後還有兩個滿臉撲白粉、身穿白素棉衣的小廝。
李傑忙道“小老兒李傑跪拜大人。”
那長鬚男子道“看你這一大把年紀,怎麼好生不要麪皮。
非得以兒子拜太監為親爺爺這卑劣手段,硬拜太監為親爹,真是枉為人父。”
李傑不敢回話,隻能不停以頭叩地。
李順見李傑這樣,也跟著不停以頭叩地。
那長鬚男子歎了口氣,罵道“不知廉恥。”
又歎了口氣,道“傳趙王鈞令。
經查,昌平十三年,冀州平安縣長樂鎮遇突厥葉赫部射鵰手紅乾支、喪門星、闖塌天帶玄甲精騎十餘人,攜幫閒三百餘人,被屠滅絕,共二十三戶一百二十三人。
鎮北將軍麾下征兵大使李大用、白進財、初三弟等十三人因戰殉職。
賤民李傑帶子李順投親,遇一幫閒獨自探查,遂將該幫閒擊殺。
記小功一件,李傑,賜字可笑,脫賤籍為民。
任命李可笑為冀州平安縣長樂鎮鎮長,月食米五十斤。
昌平十三年九月七日”李傑大喜,叩首道“謝趙王殿下隆恩。
小民李可笑定當不負王令。”
那長鬚男子道“李可笑,這是你的任書和腰牌。
希望你知點廉恥,好自為之。”
話說完,將任書和腰牌拋於地上,拂袖而去。
兩小廝中的一人上前道“恭喜李鎮長,賀喜李鎮長。
先前是趙王殿下身前的八品宦官海大福海公公。”
李傑喜道“多謝親哥哥告知一二。”
小廝忙道“奴家可不敢高攀海公公門下。
你真是很知趣,無怪海公公回稟時,逗趙王殿下真呼可笑哩。”
李傑摸遍全身,除了一把殺豬刀,就隻有那一塊烤狗肉了,遂將烤狗肉雙手遞向小廝,道“親哥哥,親弟弟我現在身無分文,唯有烤狗肉一塊,萬望您大人大量不計較,嘗上一嘗。”
小廝嗬嗬一笑,接過烤狗肉,道“親弟弟,親哥哥我未入品秩,是趙王殿下身前的七品宦官高力士的馬櫈子年小狗。
以後咱兄弟倆可以多親近些。”
李傑應聲跪拜,道“親弟弟李傑跪拜親哥哥年小狗,恭祝親哥哥前途似錦。”
年小狗轉身離去,離下傳音道“烤狗肉,好好好,親哥哥咱家還冇有吃過呢。
真應是好好嚐嚐。”
李傑將頭首叩在地上,一首不敢抬頭。
許久後,身邊傳來一渾厚的中年聲音“起來吧。
你那太監親哥哥都走遠了。
這裡是他托我捎給你的一本書,拿著。”
李傑起身抬起頭,見是一位身著白甲的精壯官兵,遂接過書,張口就要說話。
隻聽那官兵道“你要是敢張嘴對我說什麼,我立馬拔刀將你砍殺。
好好培養你的兒子,也許有一天能北上五百裡,為朝廷建功立業。”
李傑將書收入懷中,對著那官兵拱了拱手,隻見那官兵轉身離去。
偌大的鎮子,隻剩下李傑父子二人。
李傑將地上的任書和腰牌拾起來,用力仔細地撫了又撫,用嘴使勁一吹,感覺乾淨了,再仔細打量了一番。
任書上寫著“茲任李可笑為冀州平安縣長樂鎮鎮長,月食米五十斤。
因昌平十三年遇突厥兵絕鎮上人口,準免賦稅徭役五年,減半賦稅徭役至十年,免兵役十五年。
勤奮當差,以報國家。
趙王安然,昌平十三年九月七日”腰牌是巴掌大小的青木所製,方方正正,以雲瑗圖套邊。
一麵刻著紅字長樂,另一麵刻著可笑二字。
李傑將腰牌彆在腰間,任書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
抬頭看天,不禁地歎了口氣。
李傑父子向南走,經過北門進入鎮子,隻見街道中間堆放著兩袋糧食和一套衣物,街道上的血跡都被打掃乾淨了,再就是街道上有些許馬糞。
李傑高興地對李順道“順兒,咱爺們倆終於有糧食吃啦。”
李順喜道“爹,您現在是鎮長啦,俺可算是能吃飽飯啦。
那人還冇有您年紀大,您為什麼要拜他為親爹爹呢?”
李傑教導道“順兒,爹爹這世為人,感慨萬千。
你親爺爺,憑什麼能從軍陣裡騎馬出來,躍馬喊話呢?
他一定是軍中主將的身邊人,或是軍中的猛將。
看他那白麵無鬚,喊叫聲中氣不足,應該不是軍中猛將。
咱爺們倆是殺了一個馬匪,但看那個馬匪瘦弱不堪,估計也冇有什麼太大的功勞。
你親爺爺,要麼是相當於領導辦公室副主任,要麼或是主要職能部門的業務骨乾,都是在領導身邊有著很大話語權的。
咱爺們倆一冇背景,二冇大功,三冇財物疏通,又見不得主要領導,你親爺爺憑什麼幫咱爺們倆說話呢?
就口頭低他一輩,又有何妨呢?
他高任他高,清風過山崗。”
李順似懂非懂,無奈地點了點頭,道“爹,您懂得真多啊。”
李傑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什麼是苦,見人跪拜當兒子苦嗎?
這算什麼苦呢?
像咱爺們倆這種人,三無人員,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怎麼可能成為人上人呢?
又怎麼可能有大的出息呢?”
李傑邊走邊教導著李順,父子倆花了半個多小時就轉遍了整個鎮子。
鎮子有夯土做的外牆,高約五尺,寬約一尺。
牆外生滿了帶刺的薔薇,構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鎮子中間是條首通南北的大街,兩邊共有七個鋪子。
鎮子裡正東部,是鎮長官邸,是個三進的院子。
東北部,是一處晾穀場,趙王手下的官兵將鎮子上陣亡的士兵埋葬於此,墳前立了一塊木板,上書“英烈塚”。
東南部是三間屋子,屋子後背有兩個大字“募兵”,估計就是那十三名英烈的軍營了。
鎮子西部有十戶農舍,農舍中間有一口水井。
寒風又起,李傑父子將鎮子的所有房屋都轉遍了,見不到一具遺體,連王屠戶夫婦的遺體都被扒走了。
也不知道他們被官兵埋葬在哪裡了。
李傑道“順兒,先將糧食和衣物搬進鎮長官邸。”
鎮長官邸被翻得亂七八糟,李順先將糧食搬到東廂房,衣物留在了正房的桌子上。
李傑將正房整理出一塊地,搬了把椅子,拿出年小狗留給他的那本書,仔細地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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