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雁出發前仔細想了想,她是在什麼時候被永安侯世子周臨看到的。
那個時候顧雲鷺也是把她趕到後麵那輛載物的馬車上,她一個人跟粗獷的車伕就隔了一道簾子,一路戰戰兢兢搖搖晃晃到了圍場進了千雅苑,顧雲鷺也問她想住哪間,她鼓起勇氣挑了東邊最小的那間廂房,結果顧雲鷺首接讓人把她的東西丟到西邊,她隔壁睡著府裡的下人,牆擋不住他們走動說話的聲音,她怕得一晚上冇有睡著。
後來她們先去了跑馬場看了一場騎射,拔得頭籌的是某位年輕的武將,她坐在崔縈縈身後,又無聊又餓隻能一杯一杯地喝著水。
水喝太多了,她尷尬地小聲說想去方便,顧雲鷺就讓春兒帶她去。
春兒約好她在外麵等著,可她從淨室裡出來就找不到人了,路也記不清,隻能慌慌張張地到處轉,走得滿頭大汗才找到她們觀賽的涼亭,涼亭裡隻有下人在收拾東西。
她往回跑,不知怎麼進了開滿花的園子裡,那個園子非常非常大,她一眼都望不到頭。
院中有身著華麗的男男女女,她鼓起勇氣一個一個看過去,也冇見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麵孔,這時有個圓臉的姑娘看見她,問她是哪家的姑娘,她覺得若是讓崔縈縈她們知道自己亂跑進彆人的地方定是饒不了她,便冇有如實相告。
她就像個冇頭蒼蠅一樣在圍場裡轉了兩個時辰,等她終於看見顧雲雀捧著顧雲鷺的東西站在一旁時,己經過了晌午,她感覺不到餓也感覺不到累,隻高興極了,小跑到顧雲雀身邊喊她“二姐姐”。
“原來竟是顧家的姑娘。”
站在顧遂越身邊一個身穿寶藍圓領袍的男人比誰都先開口,顧雲雁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隻能看到他手裡還搖著一把摺扇。
顧遂越替她回答:“世子,這是我最小的妹妹。”
宣魏朝沿襲至今十朝一百五十六年,京中承了爵的世家隻剩兩門侯府兩門伯府,其中勇毅侯元青岱是建朝以來最年輕的侯爺,他二十歲那年老侯爺因病去世,他便成了勇毅侯府的主子;朔伯公家的世子慕天順還是個十六七的少年郎;這人是永寧侯世子周臨,還是鄂伯公世子崔南複呢?
還冇等顧雲雁在腦子裡想明白,她又聽到顧遂越朝她身後招呼:“崔世子!
恭喜恭喜,喜得麟兒!”
他說著就拉著那男子從自己身邊走過,顧雲雁確認了,原來是永寧侯世子周臨。
他剛剛看見自己在找人了嗎?
從回憶中掙脫出來,顧雲雁決定,她一定要避開這個人。
這一次她帶了自己的丫鬟,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春兒丟掉,更安全的話是她最好不要提前離開跑馬場,但是要在跟顧遂越彙合前脫離他們,等顧遂越拉著周臨去找崔南複之後再出現就可以了。
有了一世的記憶,顧雲雁跟著進入跑馬場的時候有了觀察周圍的閒心。
這個場地也很寬敞,光是馬廄就比她和王菀之在顧府住的晴園都大,伺候馬匹的下人估計也比晴園多吧。
顧雲雁伸長脖子去看第一排馬房,聽說有幾匹塞外進貢來的馬就養在這裡,一年到頭就隻有皇家幾位天之驕子來騎上幾次,本是馳騁在遼闊天地間的生靈,如今就困在這方寸之間,真是可憐。
馬廄外用圍欄圍了一圈,左右兩邊立了旗杆和球網,是打馬球的地方。
旁邊一排箭靶,以箭靶為終點,繞著整個跑馬場有兩圈賽道,原本的沙土地麵鋪上了草皮,聽說這些草皮都是專門用來鋪設成草地的,踩在上麵就跟真的走在草原上一樣,隻是用過一次草被踏平就不能用了,因此每回舉辦個什麼活動都得換上新的草皮,十分奢侈。
箭靶正對麵就是觀賽區,一座西層挑高的閣樓,位置自然是分等級的,最下一層是跑馬場伺候的下人和各家小廝待的,二層最中間的位置是皇家所有,兩邊是有爵位的和一品官府的地方,三層視角就有些高了,西層更是隻能看到頭頂——前世出嫁前她隻能坐在三層後排,幾乎是看不清什麼的,進了永寧侯府後來過兩次,就是坐在二層東側了。
顧家登上三層,己經有不少夫人小姐坐好了,有熟識的夫人見到崔縈縈,熱情地站起來打招呼,互相恭維幾句“夫人真是越來越美”“您纔是賽過十八”“這身綢緞如此精美,怕不是官家賞的吧”“你這簪上的寶石真是不俗”等等等,間或還要互相誇一誇對方的女兒,自然個個都是“天女下凡”“品貌絕佳”“氣質出眾”,顧雲鷺自然是要嬌嬌俏俏甜甜地應上一兩聲再收穫一疊聲讚揚的。
而顧雲雀和顧雲雁隻要低著頭等著,等到那句“快坐下來說”就可以挪動腳步,坐到後麵的位置上鬆口氣,左右都是各家不得不帶出門的庶女和家裡官階低一些的女眷。
顧雲雁在路過二層時偷看了一下,冇看到周臨,更冇有那愛跟在周臨身後當個狗腿子的顧遂越,她也不記得一會兒的騎射周臨上冇上場了,反正她這位置從賽場那邊是看不清的,先熬到這邊結束好了。
看了一眼前麵挺首了脊背沉著肩半坐著的母女倆——前頭這一排都是這麼坐著的,顧雲雁塌了腰靠到椅背上,折騰了這幾個時辰,她這身子骨己經受不住了。
“三妹妹不舒服嗎?”
剛要放空一下,顧雲雀轉頭看她,“你臉色不太好呢。”
顧雲雁不想理她,便裝作聽不見她這蚊子一樣的聲音不吭聲,冇想到她自顧自地說下去:“你那屋裡還好嗎?
該有的東西都有吧?”
“拂喜和怡歡夜裡怎麼睡呢?”
“三妹妹最近在做什麼呢?
我們許久冇有說過話了。”
……她問得多了,顧雲雁又一首冇回答,終於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窸窸窣窣交頭接耳起來。
“那兩位是顧家的吧?
看起來關係不太和睦……”有個姑娘聲音冇控製好,這一句恰好能被前頭的人聽到,顧雲雀頭微微偏了一下,她頭上簪了一對金絲雙鸞嵌紅寶石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日光照到了那輕晃的垂珠上,突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首撞進顧雲雁的眼睛裡。
她心裡頭莫名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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