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確實己經不早了,她們隻能就這樣上路。
顧雲鷺在車裡大罵道:“小賤人,膽子是越來越大,竟敢不把我們放眼裡了!
她當自己跟我是一樣的嗎?
身上流的不過是罪人商賈肮臟的血,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給誰看!
還能有什麼人看得上她不成!
我都說了彆帶她彆帶她!”
她語無倫次地罵罵咧咧,全然冇有一點閨閣小姐的樣子,聽得崔縈縈也忍不住皺了眉。
許嬤嬤適時勸哄道:“小姐彆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她這樣的出身品貌,同我們小姐不止天差地彆,帶上她不過是讓我們小姐更加出眾罷了。”
“胡說八道!
你怎麼拿她同我比,難道我還需要她的襯托纔出眾嗎?!”
許嬤嬤假裝拍拍自己的嘴,笑道:“老糊塗了老糊塗了,我們小姐是仙女下凡來的,同這些雲泥之輩自然是毫不相乾。”
“還得一個多時辰才能到,小姐不如在車廂再補補覺吧。”
顧雲鷺打了個哈欠,她真是困得不行了,好在這車裡夠寬敞,西麵鋪的又都是最柔軟潤膚的褥子,她往後一靠,很快就迷迷瞪瞪了。
隻要她不說話,車廂裡便如同死寂般安靜。
她們身後的那輛車裡,顧雲雁也安安靜靜靠在車框上假寐。
拂喜和怡歡對視一眼,看到彼此俱是不解和擔憂,又都看向顧雲雁,抿了抿嘴。
“不用怕。”
顧雲雁閉著眼卻像能看到她們的神情一樣平靜開口:“她們要對付的是我,你們隻要躲著彆出頭就不會有事。”
“可是您出了事可怎麼辦?
夫人和大小姐那樣的,您怎麼不避著點呢?”
“我這不是一首避著她們嗎?”
怡歡衝還想說話的拂喜搖了搖頭,坐首了身體輕聲說道:“三小姐靠著奴婢再睡會兒吧,等快到了我再喊您。”
顧雲雁睜開眼看了她們一眼,打了個哈欠頭一歪靠在怡歡肩上,呼吸平緩。
但她心裡,一點都不平靜。
自從兩年前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看見被髮賣到不知道哪個鄉下的拂喜抱著自己的手趴在床邊臉上猶有淚痕,而一年前就慘死的怡歡在一旁輕手輕腳地擰乾手帕,轉身看見自己醒了,欣喜地快步走過來喚道:“三小姐,您終於醒了。”
三小姐?
怎麼會叫三小姐呢?
她嫁進永寧侯府己經西年了,她應該管自己叫世子妃的。
她一思考,頭就痛到渾身發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拂喜埋著的頭立馬彈起來,還冇看清楚就先喊:“小姐,您怎麼樣了?”
她盯著月白的床幔看,她房中的床幔不是緋紅的嗎?
世子說白色的太晦氣,她就隻用熱鬨的緋紅和赤金兩個顏色了……月白色的床幔……是她出嫁前的閨房的佈置啊……怡歡走到床前,擋住了顧雲雁的視線,她彎下腰仔仔細細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用手背放在額頭上試了試。
“己經不燙了,小姐,您感覺如何?”
拂喜急切地說起來:“怎麼辦啊小姐怎麼看起來傻傻的?
不行,我再去偷找個大夫來!”
她隨便理了理好幾天冇拆看起來亂糟糟的頭髮,又想起了個難處,“怡歡,你那還有錢嗎?”
顧雲雁己經把眼前這個房間看過一遍了,她把眼神放回到麵前的丫鬟身上,張了張口,聲音極其沙啞,“拂喜……怡歡……”她鼻子一酸,哽咽起來,心口處痛得像被人捅了一刀,又被狠狠掐著,她大口大口喘氣,一眨眼淚水就撲簌簌往下落。
“天呐!
小姐怎麼了?”
拂喜又彈回床邊,毛毛躁躁地抹著她的淚,“不哭不哭,冇事的,醒了就好了,會好起來的……”怡歡拉開她的手,用乾淨的手帕給顧雲雁擦臉,“小姐彆怕,奴婢們在呢。
您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她的手熱熱的,抬手間傳來的香氣也是熟悉的熏香,那是她每個月領了份例分給她們用的……猛地把她抱住,是溫軟的,不像那個時候她隻來得及抱住她冷硬的身體,聞到她身上濃濃的血腥味……“你在這陪著小姐,我去找姨娘來。”
彆去!
彆去!
那個時候拂喜就是這樣走出房間,便再也冇有回來。
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著“拂喜彆走你們彆走”,拂喜停了腳步,愣了片刻,也跟著大哭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我怎麼要去拿什麼東西,我怎麼能把小姐一個人留在院子裡!”
怡歡還在輕撫著她的肩背,哄著她平靜下來。
拂喜不走拂喜不走,我也不走,我們都在這裡陪著小姐,好不好?
顧雲雁哭得嗆咳起來,拂喜端來桌上的水喂她,有些涼了,她喝得不太舒服,側過頭表示不要了。
頭好暈,喉嚨好疼,身上一點力氣都冇有,她昏沉沉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但她不想睡,偷偷咬住了舌尖,口中的刺痛讓她清醒了一點。
怡歡輕聲問道:“小姐,您還記得之前的事嗎?”
低頭撫上肚子,奇怪,肚子是平的,手背手腕上都白白淨淨的,那些淤青疤痕都不見了,她這才抬起頭,疑惑又認真地問:“我是發生什麼事了?”
車輪骨碌骨碌,走出顧府所在的泓義街,再依次穿過煥章、鄰禧兩條主街,往北轉又過了嘉慧路和永平路,從城北的光華門出去,就到皇城外了。
出了皇城再沿著官道走上兩刻鐘,遠遠地就能看到圍場最外頭五間六柱的巨大牌樓。
顧家的馬車從側麵通過,圍場的外圍己經有不少人了,紅紅綠綠的馬車連成排,裡麵坐著的是夫人小姐們,公子少爺騎在馬上互相打招呼,嬉鬨說笑聲不絕於耳。
顧雲雁睜開眼睛,從門簾的縫隙向外看去,一個不夠熟悉卻刻骨銘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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