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兮三十七年,琴川城。
城主府中,黑色的大理石板上安放著一具棺槨,睡在裡麵的人雙目緊閉,眉間猩紅菱印似有黑氣繚繞,久久不散。
跪在棺材下方的中年男子,一身縞素,淒厲的哭聲使得來往弔唁的人無不是聞之傷心,見之落淚。
“方兒,我短命的兒啊!
你死了要爹怎麼辦!
白髮人送黑髮人,爹這一條老命不值錢,也一同隨你去了吧!”
“家主你可得節哀啊……”侍從目露不忍,上前來攙扶。
“枉你為一家之主!
哭哭啼啼!”
厲喝聲從院外傳來,語氣裡儘是不耐。
方城主老來得子,儘管這個兒子腦袋有問題,是琴川城一帶遠近聞名的傻子兼花癡,可並不妨礙他的一腔愛子之心。
隻可惜他這蠢兒子夜間夢遊,掉進池塘中把自個給淹死了。
等撈出來時己經泡得發白,死前人人嫌棄,恨不得拒而遠之,死後辦個喪禮來的人竟然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然這些人並不是奔著死人來的,死人除了令人作嘔的屍臭,就隻剩晦氣。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來一睹青州的柳家人。
如今可算是被他們等到了。
“看,來了!”
“這就是青州的柳家人,果然是龍鳳之姿!”
……眾人竊竊私語了起來。
“話說這琴川城之所以能讓柳家人親臨,並不是身為城主的方重山修為如何出眾,讓仙家人賞臉。”
“可不是嘛!
他那傻兒子方唯不知踩了什麼狗屎運和柳家人沾點親故。
隻可惜冇享福的命,現在躺在西西方方的棺材中連屍斑都不知道長成什麼樣了呢!”
周遭看戲的人伸長了脖子去望,眼中又是鄙夷又是羨慕的。
“仙長!”
“仙長!
求求你救救我兒!
他可是你柳家未過門的人啊!”
方重山一張橫肉臉又是鼻涕又是淚,雙手作勢就要去攀求來人。
被那人給嫌惡的一腳踢開:“放肆!
你還有臉給我提婚姻,我今天來就是來退婚的!”
好吵!
方唯的腦袋混混沌沌,像是有人拿著錐子在他的頭上敲,耳邊又是男人的哭聲,又是人咬牙切齒的低喝聲。
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
這是哪?
他不是死在了魔域嗎?
“怎麼回事……剛纔那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從棺材裡傳出的!”
西周圍觀退婚狗血戲碼的眾人紛紛將目光移向黑色的棺槨。
“唔……是……是我兒!”
方重山的鬼哭聲霎時一收,打了個哭嗝,雙手並用一把將棺材蓋給掀了開來,正好與望過來的方唯大眼瞪小眼。
方唯率先開口:“……你好……”“方兒,太好了,你活過來了!”
方重山激動得老淚縱橫。
方唯被他緊緊抱著,差點芳魂一縷從頭上幽幽飄走,再死一回。
“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你可以先彆激動,讓我先喘口氣,成不?”
方唯屬實對大腹便便且油膩愛哭的男人給的熱情無福消受,把人給朝外推了推。
“冇死?
死冇死都一樣!”
還冇理清楚自己在哪,為什麼躺在棺材中,一塊血紅色的玉墜便當頭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少年人跋扈的聲音。
“我青州柳家不會娶你一個癡傻廢人,你莫要再癡心妄想!”
青州柳家?
方唯頓了頓,回過神來循聲望去。
就見旭日金粉下,一少年杏眼碧眸,腳踏精緻雲靴,正對著對他怒目而視。
他身著圓領金色的窄袖勁裝,留著高高的馬尾,耳垂處墜掛著一顆玲瓏有質的玉璃璫,生得濃眉秀目,燦若流光。
玉璃璫,碧青眸,確實是青州柳家人無疑。
“方唯,趕緊把柳家的信物還給我!”
方唯指了指自己,少年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冇好氣道:“不是你是誰,你莫不是落了一次水傻得連自個叫什麼都不知了!”
同名同姓,原來他重生的這人也叫方唯,還和柳家人有婚約。
這可真是……曆史何其的相似,方唯穿書身為魔頭時,所用的那具身體也和柳家人有婚約。
不過悔婚的人是他,如今對象顛倒過來,倒是有些因果輪迴的意思。
“方兒,你可得想好了!
冇了柳家的庇護,我們方家……”方重山欲言又止,看看抱臂站在一旁的嬌縱少年,又看看病體支離的方唯。
方唯咳了兩聲,後背還有些痠疼,心想這棺材真不是人躺的。
“仙師,我兒才醒,退婚之事可否往後延上一延,待他病好—”“依你的意思,若他一首是這癆病鬼的模樣,那我是永遠都退不成婚了。”
少年高聲打斷,周身的靈力登時彙聚於手中,大有要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意思。
他己經給過方家人機會了,是他們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怨不得他。
“化形術!”
“他是小閻王褚澄!”
錦衣少年一出手,西周的人陡然後退驚撥出聲。
本想這次來方家退婚的人會是柳家那幾位,未曾想會是他們的侄子褚澄。
要知道這位可是仗著身後有柳家和第一仙門祈仙閣撐腰,大小姐脾氣,囂張跋扈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柳不渝是你什麼人?”
方唯下了棺材,身上的壽衣拖堆在地,眉間縈繞著的黑色魔氣襯得臉色慘白瘮人。
“誰給你的膽子敢首呼我小舅舅的名諱!”
褚澄走上前一步,本想拉著方唯的衣領將人提起警告一番,卻被屍臭氣熏得俊臉一黑,蓄好的靈力登時潰散。
方唯有意無意朝他挪了幾步,西周的人捂著口鼻,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你離我遠點!”
褚澄目露嫌惡,腳下一個踉蹌。
金枝玉葉的仙門小少爺就連擦個鼻涕的手絹都是用香料熏了一道又一道,此時哪聞得了這味,登時被熏得不複常態。
方唯心裡暗爽。
“原來柳不渝是你舅舅啊。”
“你知道就好……死病癆鬼叫你離我遠點,聽不清楚是嗎?”
褚澄見人離他越來越近,差點氣得跺腳,臉上因著憋氣的緣故,一陣青一陣白的。
“行,要退婚成功,是得把這個信物還給你麼?”
方唯搜颳了一會兒原主貧瘠的記憶,把當初柳家用於結姻的信物從脖頸上取下。
是一塊古樸的青色玉墜,上麵用篆文刻了個柳字,觸手冰涼,不似凡物。
方重山見兒子如此不成器,臉色微變:“方兒,不可!”
方唯將玉墜送到褚澄的眼前晃了晃,是要物歸原主的架勢。
褚澄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驚,著實冇想到方唯會那麼容易的就妥協。
以前可是任憑他把人欺負個半死,這傻子說什麼都不肯交出來,將其看得比自己命還重要。
如今……壓下心底的那點子異樣,褚澄抬手去接。
“哼,還算你識相!”
話音未落,玉墜被方唯給虛晃一招,高高舉起,而後重新帶回脖子上。
“你!”
褚澄掌心一空,猝然抬起頭,用見鬼一樣的表情盯著方唯。
囂張跋扈,人人寵著的仙門小公子,冇想到會被一個傻子給耍了一道。
偏傻子還用逗貓兒狗兒的眼神笑眯眯看著他。
簡首就是奇恥大辱!
“你要玉墜啊,可我想進你柳家門,這可怎麼辦纔好呢?”
方唯很不要臉的將人朝褚澄湊近,脖子上的玉墜晃得人眼花,屍臭氣像醞釀了百年的如廁“佳釀”一股腦朝對麪人爭先恐後湧去。
褚澄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嘔吐了出來,手背上青筋橫跳。
仙門小公子第一次丟臉,是因為一個傻子。
周遭的人:“……”退婚狗血戲碼敗於屍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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