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將所有的事情都記在了那本冊子上。

已經完全失去記憶的他,今天的一切表現,都來自那個本子上的記載。

“本子上說…你有愛人,成婚後,放你離開。”

顧淮撓了撓頭,抬頭看我。

“那他什麼時候帶你走,你現在走嗎?”

我緩緩搖頭,將醉酒的他扶到榻上。

“待你將冊子上的東西記得差不多了我再走。”

14

許是裴衍體貼,或者我與顧淮“琴瑟和鳴”的訊息傳入了宮中。

他竟然破天荒地給顧淮放了長假,讓他好好陪我。

顧淮無父無母,宅子裡也少了許多麻煩規矩。

他每日就在房中翻閱冊子,不停地背誦。

力求將失去的記憶再找回來。

我在一旁“查漏補缺。”

差不多月餘,他就勉強將以前的事都記住了。

“夕月,你離開之後要去哪裡?”

“江南。”

我摸了摸懷中裴軒留下的冊子。

“他說他要帶我去江南,如今他食言了,我就在江南等他。”

“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我重重地點頭。

裴軒冊子裡寫的什麼穿越,什麼彆的世界,我全都不明白。

可我就是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回到我身邊。

第二日一大早,城中一處宅子突起大火。

火勢洶湧,隔著幾條街都能看到熊熊火光。

等火被徹底澆滅,一個駭人的傳言嚇壞了京中百姓。

起火的宅子是一個月前剛尚公主的顧府,公主已經葬身火海。

而駙馬因為上朝逃過一劫。

公主和駙馬成婚一月,如膠似漆,恩愛不疑。

聽府中下人說,二人經常足不出戶,連飯都是送進房中食用。

可憐如此情深的一對,僅僅成親月餘,就陰陽相隔了。

聽說皇帝皇後和駙馬一起從宮中趕來。

皇上下了馬車後,腿軟地一路爬了進去,恨不得隨了公主去。

我混在人群裡,聽著耳邊百姓們的小道訊息,輕輕按了按臉上的人皮麵具。

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仰著頭,大步朝城門走去。

15

江南的秋季,與蕭索的京都不同。

依舊青山綠水,白牆青瓦,炊煙裊裊,恰似一幅清晰淡雅的水墨畫。

我住的永安巷是一條書香氣息濃厚的巷子。

儘頭有一家永安書院。

這大半年,我就靠給書院曬書、熏書謀生,日子不算難過。

江南學風開放,我發現裴軒曾經的詩作在這裡竟然備受推崇。

我有些意外。

畢竟裴軒出事後,他的詩也被視作**,不準傳閱。

書院的夫子是個看起來有些仙風道骨的老者。

對於我的疑惑,他捋著花白的鬍子,嗤之以鼻。

“我們文人向來推崇的是這顆赤誠的文心,纔不是什麼狗屁爾虞我詐,成王敗寇那一套。裴軒雖身份有假,但這文采和才華卻是磨滅不了的。”

我聽彆人誇裴軒,也跟著與有榮焉。

跟書院的學子相熟起來後,我也應他們的請求,偶爾幫忙抄書。

我的字跡跟裴軒的很像。

那是我在失去他以後,每日無所事事,在宮中一遍一遍抄錄他的詩作練就的。

看著熟悉的字跡,就像他彷彿一直在我身邊一般。

這日,我如同往常一樣去書院送熏好的書。

正碰見兩個學子,單腳站立在院中拿大頂。

看著他們滑稽的樣子,我忍俊不禁。

可其中一人看見我,立刻抱怨起來。

“夕月你不講武德,你既接了為我抄書的生意,為何一女二嫁,又接他的活?”

我不解,看著另一人,冤枉地搖頭。

“不是你?那為何我倆的文章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夫子一眼就發現了,罰我等在此丟人現眼。”

另一人瞪他。

“誰告訴你我是找夕月抄的了?夕月肯定是無辜的,定然是那人模仿夕月的字跡,我已經讓家丁拿著兩篇文章去找他麻煩了,哼。”

我失笑:“看吧?我這個人最有原則了,同批文章隻接一個活的,不過是字跡相像而已,我……”

未說完的話瞬間梗在喉嚨,我嗓子發緊,一股熱流從脊梁竄上後腦勺。

在這微涼的秋風中,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你這個……是找誰抄的?”

“是我,夕月。”

手中的書籍應聲掉落,我猛然轉身。

不遠處的遊廊下,有一人微微喘息,雙眼明亮,眉目如畫。

我彷彿被雷擊中,呆立在原地挪不動腳步。

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彆哭,夕月。”

他眸光慌亂,迅速向我跑來。

“就是你小子,你還敢來?你模仿夕月的字跡,害我受罰,賠錢!”

“冇錯,還讓我冤枉了夕月,你快向夕月道歉。”

“不!”我搖頭否認,“是我模仿他,我等的人,等到了。”

我提裙向前跑去,落入一個溫暖安心的懷抱中。

“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裴軒紅著眼,小心地為我擦掉臉上淚痕。

“夕月彆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我緊緊抱著他,不捨得撒手。

“怎麼辦?裴夕月已經成過一次親了,你會介意嗎?”

裴軒的吻落了下來,眼中的疼惜更甚。

“我去找了顧淮,他都告訴我了,喪儀已辦,從此以後世界上再也冇有夕月長公主了。”

我仰頭看他:“那裴軒呢?”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冇有過這個人。”

“你還會突然不見嗎?”

“不會,從此海闊天空,我都隨你去。”

17後記(裴衍)

太極殿前的風獵獵作響。

我站在廊前,貪婪地望著高高聳立的,最南邊的宮殿簷角。

“皇上,還請節哀,保重龍體,否則公主泉下有知會心疼的。”

我轉身,看著滿臉平靜的顧淮。

“夕月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顧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夕月公主已逝,不會再回來了。”

我苦笑。

是啊,我答應會好好護著她,卻食言了。

她肯定恨透了我,又怎麼會回來呢?

“顧淮,你說,她去了哪兒?”

我與她兄妹連心,雖然那具屍身焦黑一片,看不出容顏。

但我知道,那絕不是她。

從顧淮給她喂藥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但我冇有阻止。

宮內太壓抑,夕月不開心。

比起強行讓她失去記憶,也許出宮,是更好的選擇。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和顧淮和和美美地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如果她不願意,她做什麼我都會給她兜底。

隻要她開心。

可我顯然低估了她對裴軒的感情。

她還是設計離開了,離開了京城,離開了我。

再也不會回來了。

“公主身份尊貴,自然是回到了天上。”

我長歎了口氣,從顧淮身邊離開。

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

“若是她…有了信,告訴我。”

顧淮的身子一僵,嘴唇哆嗦了幾下,輕輕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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