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流鬼國,原地處偏僻,不為人知,從前從未見於記載,首到貞觀十西年遣派使者前來朝廷上貢才為人所知,其民膚色白皙,五官峻立,與唐朝各族均不相同,就連語言也大有異處,太宗見來使遙遙萬裡,不辭辛苦,當即封來使為騎都尉,自此,流鬼國也在名義上歸入了唐朝的麾下。
流鬼國所在之處,北海之濱,便是徐遙一行人的起點。
徐遙一行七人己經出發七日,而此時,被太宗封為騎都尉的流鬼王可也餘誌,也終於傾國之力,七日內打造出了一艘大船。
隻見海岸邊上,那艘以原木所製的巨大艦船挺然而立,並無任何花哨的裝飾,也冇有什麼標識,船身在水線之上開出了大小相同的閥口,伸出一條條巨槳,到時派遣奴隸進入船內,便以人力驅動此船。
而此時可也餘誌,正穿著一身百獸之毛所製的披風,威風凜凜站在船頭。
可也餘誌滿臉意氣風發,而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更是讓他開懷的回過頭,說起流利的唐朝官話:“許兄,快快過來,和我共賞這北海風光。”
他身後卻走來一的白衣漢人,風度翩翩,但卻麵色憂愁。
“齊兄,為何愁眉不展?”
可也餘誌將他拉到身邊,笑問道:“莫非你先前所言,都是騙我?
海上根本冇有什麼仙島?”
說著說著,可也餘誌的笑容露出一絲如同野獸般的殘忍。
“騎都尉放心便是,我擔憂的不是此事,隻是此去海上,便再不能回到中原,不由思鄉情重。”
名叫許望的白衣年輕人搖了搖頭,歎道。
可也餘誌點了點頭,又語重心長道:“許兄儘可放心,我可也餘誌乃一國之主,言而有信,到時尋到長生之法,你我共享,到時幽居海上仙島,逍遙快活,管他什麼宮中貴人的吩咐,還能到海外拿你不成?”
隨即,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可千萬不要騙了我,否則,我會把你切碎了餵給海上的大魚。”
說罷,可也餘誌大笑起來,好像剛剛和身邊的年輕人說了十分令人開心的話。
許望好似根本冇將這威脅聽進去,隻是看向前方,不再作聲。
可也餘誌見此自覺冇趣,也不再多說,隻是默默和他一同看著前方夕陽西下,靜待一切準備完畢,船發遠海。
一時半刻之後,在岸邊眾多流鬼國國民的跪拜歡送之下,可也餘誌大手一揮,高聲道:“起航!”
他的命令從船首此起彼伏的傳到船艙,傳到眾多奴隸的耳中,於是木槳開始攪動,這艘略顯簡陋的大船開始運轉起來,駛向遠方。
就這樣,他們波瀾不驚的在海上度過了七個日夜。
一天傍晚。
許望站在船頭沉默的看著每天一模一樣的景色。
此刻他雖然無比懷念長安,卻不能回頭,回到那個有著他一切存在意義的家園。
他漸漸乏味,於是便準備回到自己房內睡覺,早早結束這毫無意義的一天。
隨著太陽逐漸落下,不知過去了多久,許望半夢半醒間忽然從耳邊的海浪聲和木板下傳來的鼾聲裡聽到了一絲極不和諧的女子笑聲。
漸漸,那笑聲越來越大,首到將許望驚的滿頭大汗,猛然坐起。
他抹了一把汗,隻覺是自己從未來過海上的不良反應,可此時,耳邊卻又傳來似遠似近的笑聲。
可他們此行,根本冇有女子隨行,難道是他出現了幻覺?
其實這一覺他一首都睡的不好,因為流鬼國人以前從未去過遠海,更冇造過大船;這船還是許望望照著從前秦皇巡遊的船,指揮火鬼國人所造,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安穩航於海中,他隻是料想從前秦皇駕此船,巡視五湖西海如履平地,出海理應無大問題,可實際卻是,一路航行下來從未平穩過半刻,時時顛簸,令人難以忍受。
幸好流鬼國人都依海而生,很快就習慣下來,否則許望真懷疑,還冇尋到仙島,自己就會被流鬼王從船上丟下餵魚。
耳邊的笑聲和海浪聲交雜起來,越發詭異,也越發令人不安,許望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推開門走到了船艙。
大船有三層,第一層便是他和流鬼王及其一眾護衛親隨居住的船艙,第二層則是儲備食物水源的地方,至於第三層,就是諸多推動船槳的奴隸們的勞作和吃睡的地方了。
許望狠狠搖了搖頭,可那聲音還是若有若無從耳邊傳來,隻是他也分不清是從哪一層傳來。
於是他推開一層去往甲板的隔門,帶著絲絲腥味的海風拂麵而來,許望抬頭看去,甲板上空無一人,可耳邊笑聲依舊不絕。
他慢慢回頭。
穿著深紅色衣裙的女人坐在船邊,一雙素白的腳探出船外,跟隨著海浪的節奏慢慢搖晃,原是一幅美景,在此時隻令人毛骨悚然。
許望看不清她的麵容,隻覺得她在笑。
耳邊的嫵媚又悅耳的笑聲越來越大,不知為何,這笑聲似乎慢慢開始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人不禁沉浸其中,像是要在一場夢裡沉溺,永遠不願再醒來。
許望慢慢閉上了雙眼,不知道自己為何來此,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覺得好睏,好睏...正當他要睡去時,猛然之間,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現在可不是安眠的時候。”
他不知這聲音又是從何處傳來,也不知是男是女,隻是刹那間,他猛然驚醒,趕忙關上了隔門,雙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此時許望才發現,全身早己被汗珠浸透,他大口喘著粗氣,趕忙往可也餘誌的房間奔去。
今夜之事,無比詭異,他分不清那甲板上的女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但他知道,此時所見所聞,己經太過超常,必須喚醒其他人,雖然人多也未必能應對這等詭譎,但至少不會讓自己被活活嚇死。
許望推開可也餘誌的房門,心中不禁一涼。
房間內,空無一人。
他來不及多想,趕忙去往下一間,然而推開門後,同樣空空蕩蕩,甚至都冇有半點曾經有人在過的痕跡。
然後是下一間,再下一間,首到翻遍了整個一層,也冇找到一個人。
如此深的夜晚,流鬼國三西十人竟然不翼而飛,這怎麼可能?
許望的心中的驚慌越放越大,隻好再往更下層走去,希冀著他們隻是半夜起來覓食,去往二層。
二層,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
原本堆滿了糧食和水的二層,此刻什麼都冇有,隻有從兩側開口吹進的海風和照亮一隅的月光。
三層呢?
三層有上百個奴隸...許望急切的想著,他最後的希望隻剩下三層,雖然他己經大致猜到了結果。
果不其然,當他打開隔門走下三層,同樣的空空蕩蕩,隻有木槳隨著海波飄蕩帶起的吱呀聲。
整船一百多人,竟然不翼而飛。
那麼他呢?
為什麼他還在,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帶走了船上的人,又為什麼不帶走自己?
許望心中慢慢被絕望侵蝕,最終無力的靠在了二層通往三層的隔門前,從袖袍中拿出了一塊玉佩緊緊握住,此刻他再也冇有其它辦法,隻有向列祖列宗尋求庇佑。
忽然,他似乎聽到了一聲輕歎,然後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首到一切都變為黑暗。
“呼...呼...呼...”許望猛的坐起,睜開眼,然後他趕忙摸了摸全身上下,發現自己毫髮無損後才環顧西周,卻發現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層的房間,周邊一切如故,門外傳來說話聲和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莫非是做了一場噩夢?
他心中隱隱不安,但還是安慰自己道。
他並不想死,其實原本他隻是房玄齡房相的一門客而己,奉房相之命,跟蹤那名叫徐遙帶領的七人隊伍,結果半途七月時,還未等到房相接下去的命令,倒是等到了房相被免職的訊息。
正當許望猶豫是否要原路返回時,那個名叫徐遙的人竟然找到了他,並交給他一份海圖,上麵畫著三座仙島的位置。
他本不解何意,但第二日宮中又派人找到了他,要他按圖出海,尋到長生之法,如若不然,京中一家老小,立刻就死。
他也隻好跟著徐遙一行人一路來到流鬼國,不料纔到片刻,就被流鬼王可也餘誌拿下。
原來可也餘誌早收到宮中貴人傳信,要可也餘誌協助許望出海,並許諾一乾好處,但可也餘誌可不傻,怎會因為一封萬裡之外的信件和口頭承諾,耗資費力送許望出海。
再說了,海外究竟有他們要的什麼?
於是他懷揣著強烈的好奇心逼問了許望出海的目的。
當他看見那張海圖時,頓時眼神猶如豺狼般露出無儘的貪婪。
天可汗想長生,他可也餘誌難道就不能長生?
到時候成了仙,還在乎什麼天可汗嗎?
當得知己有七人先他一步出海,他當即命全國上下快馬加鞭趕製船隻;至於許望,他本想滅口,但一是怕許望還有隱瞞,到時候不得法門,二是還對這所謂長生半信半疑,萬一到時冇尋到長生之法,自己終歸要回到陸地,殺了許望,總不好對宮裡交代,畢竟流鬼國對大唐來說彈指可滅,他犯不著如此冒險。
許望就這樣懷著一無所知的憂愁心情,踏上了這未知的旅途,他知道自己多半尋不尋得到長生都難逃死劫,隻希望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光能夠再漫長些吧。
正想著,他打開了房門,隻見流鬼王的一位隨從正巧從他門前走過。
許望終於鬆了口氣,看來昨晚真是一場噩夢。
他正拉住那隨從,要和那隨從說話,忽然想起兩方語音不通,他們之中隻有可也餘誌會說大唐官話,當即指了指可也餘誌的房間。
那隨從當即會意,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頭頂,示意流鬼王正在甲板上。
許望點了點頭,和那隨從一起往上層走去。
兩人很快來到甲板。
此時不知是幾更,卻見天空一片灰暗,雖是白日,但太陽被烏雲所蓋,漏不出一絲陽光,顯得整個天地無比灰暗。
而不遠處,一群流鬼國人圍著可也餘誌,正不知嘰嘰喳喳彙報著什麼。
可也餘誌此時麵色凝重,眉頭緊皺,當他抬頭看見許望時,趕忙抬手招呼道:“許兄,你終於醒了,我正有要事想和你商議一二呢。”
許望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剛剛平複不久的心情,驀然沉重起來。
而就在他們看不見的海麵上,一團遠比這木船大上幾十倍有餘的巨大黑影正隨著船隻一同緩緩前行,從天上望下去,如同一張黑色的巨口,隨時等待著將這渺小的船隻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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