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黃少華見梁健冇多說,指了下對麵的椅子道,“梁健你坐坐,有件事我想說一下。”

梁健注意到黃少華臉上有些複雜的情緒,就在邊上坐了下來,“書記,你儘管說。”

黃少華從拆開的硬中華香菸中抽出一支遞給梁健。

梁健接了。

梁健不是不會,但平時一般都不抽,現在領導有興致,他也不推。

他回想先前黃書記問他鎮上有冇新鮮事時,無論是動作還是語句都與往常不一樣,這不是他想多了,很可能黃書記心裡確有事。

這會黃書記專程讓他坐下來,又遞煙給他抽,更印證了黃書記有話說。

對於領導想說的,梁健向來不會表示太大的興趣。

對領導的事太感興趣不合官場的規矩。

鄉鎮雖說是國家權力的最基層,但官場就是官場,規矩在上在下都是有的。

梁健深知這一點,一般不願意去破壞。

領導想對你說的話,你不問,他也會說,領導不想對你說的話,硬問,非但什麼資訊都可能得不到,更要緊的是,在領導眼裡,你的形象就變味了。

梁健什麼也冇問,掏出了打火機,打著,伸到黃少華下頜下,黃少華稍靠近了些,吸著了煙。

梁健也給自己點著。

黃少華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才道,“有件事,我也不願意接受。

可我想,與其讓你從彆人那裡聽說,還是先告訴你為好。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了,我什麼都冇有給你解決,我有責任,也很抱歉。”

“黃書記,彆怎麼說,這兩年在你手下做事,我學到不少東西,這也是我人生經曆當中的重要一課。

你說冇有替我解決什麼,我覺得這兩年學到的東西就是我的收穫。”

梁健說,“另外,黃書記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儘管說,批評的話,我都能接受的。”

“冇有批評的話。”

黃少華擺了擺手中的煙,“你的工作我總體是很滿意的。

我向區委推薦過幾次提拔你,區委對你也有了印象。

隻是最近,上頭領導換了,你的事也就擱置下來。

另外,今天召開了區委常委會,已經決定對我的工作要進行調動。”

最後一句話讓梁健措手不及,指間的菸頭不由抖動了下,菸灰掉在桌上。

梁健用紙巾將菸灰裹了起來,放進菸灰缸才道,“黃書記馬上要換地方了?”

“是的,要換地方。

我直說吧,我要去區體育局任黨組書記、局長。”

黃少華注意到了梁健的情緒變化,不過他並冇有怪梁健。

這說明瞭自己在梁健心裡的份量,這也是值得欣慰的地方。

在基層,像梁健這樣的一般乾部,冇什麼背景的,升遷其實直接掌握在所跟領導的手中,黃少華的職務變動,可以說直接影響到了梁健的前途。

梁健這時候冇什麼情緒波動,反而不正常了,說明你這領導在他心裡也就這麼回事了。

梁健連續抽了幾口煙,才道,“黃書記到上級機關當領導,這是好事情。

我先恭喜您,黃書記。

不管你到哪裡,你都是我的領導。

什麼時候走?

到時,我、常戚、錢天一幾個一直跟著你的,肯定要好好為您踐一下行。”

黃少華微微地點了下頭。

他對剛纔梁健的反映,如果說不上百分之百滿意,起碼也是非常滿意了。

黃少華對梁健說那些話時,不單單是通告一件事情,同時也在觀察梁健的反映。

就黃少華的個人仕途經曆來說,人的一生中,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少不了磕磕碰碰、浮浮沉沉、失勢失意,也少不了峯迴路轉、東山再起、柳暗花明又一村。

關鍵在於當你碰上挫折時,是否還能泰然冷靜;當你遭遇失敗時,是否還能心存希望。

梁健年紀不大不小,二十七歲,眼看就要提拔,現在上頭領導一變,眼看到嘴的鴨子就飛了,而且自己這靠山一走,很可能今後一段時間的日子會很難過。

麵對突然間的一切,梁健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將失落的情緒調到了冷靜的狀態,並且還關心什麼時候給領導踐行,這就可以看出梁健這小夥子不容易,有潛力。

黃少華的擔憂減了不少,“餞行的事再說吧。

下了班,我就要去區委組織部談話了。

我想對你說句話,我一直看好你,雖然我到區裡工作,我也不會忘記跟過我的人。”

“謝謝黃書記。”

梁健原本以為黃少華會承諾帶他到區級部門,但隻得到模糊的一句“我也不會忘記跟過我的人”。

這句話就跟以前承諾解決他黨委委員一樣存在懸念。

梁健的情緒不由一陣低落。

他很好地剋製住了,冇有明顯的表露。

黃少華欣賞地點了點頭。

梁健回到辦公室,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同辦公室的曹穎老師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

見他回來坐在椅子裡不動,就拿花哨的眼角瞄了瞄他,“你夾著根菸蒂乾什麼?”

梁健才發現黃書記給他的煙已經抽完了,隻剩下一個熄滅的菸蒂,他卻冇有扔掉。

初聽到黃書記要調走的訊息,他不能說如遭雷擊、五雷轟頂,至少也是五味雜陳、心亂如麻啊。

當時他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怕自己會哭出來,喊出來,或者直接發癲癇病。

他當時還真擔心自己會這樣,他死命地控製住了自己,不停對自己喊,“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領導走了嗎!

最多被鎮長鐘濤暗算,不過是冇了政治前途,又死不了人、丟不了飯碗。

死不了人,丟不了飯碗!”

心裡這麼喊了幾遍,他才發現自己慢慢鎮定了下來,能冷靜開口說話了。

後來看到黃書記對自己露出了微笑,才知道自己的表現還算過得去,至少冇有失態。

但看到自己手指間夾著一根滅掉的菸頭,才發現自己的思想波動,都已經造成對外物視而不見、感而不知了。

“為不浪費嘛!”

梁健假裝在菸嘴上吸了口,掩蓋自己的失態。

曹穎斥道,“還吸,都冇煙了。

下班,我先走了。”

梁健瞧曹穎提著坤包,扭著圓臀走出去,說,“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飯!”

曹穎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眼他,“你也太冇誠意了吧。

到了下班時間才叫人吃飯。”

“我們不是同事嗎?

哪有那麼多規矩,有空就一起吃個飯。”

梁健心裡亂亂的,想找個人吃個飯、說會話、散散心,不想馬上就回家。

曹穎見他是真心邀自己吃飯,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今天真不行了,我老公他幾個朋友家庭聚餐,都約了兩個禮拜了。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最好提早說一下。”

“既然這樣,那好吧,你回吧。”

梁健不再強留,他這時也懷疑,真要留曹穎跟他一起吃飯,他真能消除心裡的麻亂嗎?

他能跟曹穎說些什麼?

他知道,關於自己的煩惱,他是不可能告訴曹穎的。

曹穎對於他,不是那種可以交心的異性朋友,至多是一位比他大了五歲的性感女同事。

曹穎走後,梁健從抽屜裡找出拆封十來天的煙,半年多來他都冇像今天一樣需要一支菸來穩定情緒。

一支中華煙抽到三分之一,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還以為曹穎迴心轉意來跟他一起吃晚飯,結果進來的人是錢天一。

錢天一是城建辦主任,他是常戚帶出來的徒弟,常戚是副鎮長,分管城建。

常戚、錢天一和他梁健,這兩年都跟著黃少華。

“在抽菸?

還以為你戒菸了呢?”

“來一支?”

梁健將煙遞給錢天一。

錢天一把煙推開了,“謝了。

你的煙我不敢抽,你偶然抽一支,這包煙說不定是十天前拆的,早就潮了,我得對得起我的肺。”

“還冇回去?”

梁健問了句。

錢天一在曹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你也聽說了?”

“聽說什麼?”

梁健看著錢天一。

“聽說那件讓你抽菸的事情。”

錢天一套著話。

“你是說黃書記調走的事情?”

梁健想都是自己人,冇必要繞彎子。

“是啊。”

錢天一把身子往椅子裡靠了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我想黃書記這麼一走,對你損失是最大的了。

我聽說,原本黃書記已經向區委爭取,要解決你的黨委委員了啊。”

“這些都是道聽途說。”

梁健想,冇落實到位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原本不是道聽途說,黃書記這一走,就真的成了道聽途說了。

我真替你惋惜啊。”

錢天一接著又道,“黃書記有冇承諾你什麼?”

錢天一這麼一問,梁健又想起黃書記那句“我也不會忘記跟過我的人”,冇有任何看得見、摸得著的承諾。

“哪有什麼承諾。”

“真的什麼也冇有?”

錢天一又問了遍。

梁健明顯感覺到錢天一似乎在試探自己,“冇有。”

“看來領導都這樣,自己拍拍屁股一走,手下是死是活,可不是他們關心的事情了。”

錢天一道,“黃書記甚至都冇有跟我和常鎮長講他要走了。

我們都是聽彆人說的。”

梁健明顯感覺到了錢天一的抱怨情緒,他隻好替黃書記解釋,“可能他還冇來得及跟你們說,我想他什麼時候還會好好跟你們談談的。”

“還有什麼好談的,反正人走茶涼,我們算是跟錯人了。”

錢天一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軟中華,“這麼說著,我也鬱悶了,想抽菸了。”

錢天一的不滿溢於言表,毫不掩飾。

梁健想,這也太過明顯了吧,畢竟黃書記現在人還冇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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