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婉手臂被反折在背後,狼狽的趴在地上,自傷口流下的血糊了一地也不覺,驚恐而憤恨的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沈昭昭。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沈昭昭回過神來時張靜婉已被按在地上。
蕭熠低聲安撫道:“有我在,冇人能傷你。”
沈昭昭不由看向他,劍眉斜飛入鬢,嘴唇薄削,微挑鳳眼中隱含嗜血的邪魅,那是一張俊美卻又銳利的臉龐,令初見之人心生畏懼。
可曆經過前世再見蕭熠,沈昭昭才明白他嗜血瞳仁下掩藏著怎樣的守護與擔當。
沈昭昭心中百感交集,滿腔的話堵在喉間。
恍惚間,張靜婉痛苦的哭泣和求饒飄進耳朵。
“殿下,臣女是冤枉的,給臣女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行刺您……殿下明鑒啊……”
張靜婉哪能想到會冇誤傷了太子,聽到“誅九族”幾個字,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無法抑製的恐懼令她抖若篩糠。
蕭熠冷冷道:“帶下去,回京交由三司。”
張靜婉拚命在程箜手下掙紮:“殿下開恩,此事皆是臣女無心之失,與我父母家人無涉,請殿下不要牽連我家人,殿下,殿下……求您了殿下……”
蕭熠臉色越來越陰沉,厲聲對程箜道:“帶下去!”
程箜揪起張靜婉,正要往後院柴房去,忽聽沈昭昭開口:“請殿下網開一麵,饒過張家姐姐這次。”
張靜婉一怔,隨即憤恨道:“沈昭昭,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用你來假好心!”
沈昭昭眼中閃過狡黠,在眾人或驚訝,或錯愕的注視下幽幽道:“殿下,張家姐姐一時激憤,交由三司確實太重了些,我曾聽張家姐姐提起張大人鞠躬儘瘁,是國之棟梁,殿下惜才,又怎麼忍心因張家姐姐品行不端而傷了良才。”
一番話審時度勢,鞭辟入裡,在場眾人皆有些驚訝,竟冇發現這一路上粗俗無比的藥女還有這般胸襟與見識。
就連蕭熠也微微側目,疑惑道:“你果真如此想?”
沈昭昭點點頭,話鋒一轉:“但張家姐姐的急性子確實要改改。”
“不如殿下致信一封給張大人說明原委,張大人治家有方,自會嚴加管教。如此既全了殿下愛才之心,也可保張大人臉麵。”
蕭熠看向沈昭昭,淩厲的目光柔和下來:“好,都由你。”
張靜婉的父親張仕忠官居正四品門下侍郎,是天子近臣。
若無必要,蕭熠並不想與張仕忠結仇。
但他也不想如此輕而易舉的放過張靜婉。
蕭熠沉聲對程箜道:“將她與昨夜抓到的姦夫快馬加鞭送回張府,一定提醒張大人,孤要他們活著悔過!
“賤人!沈昭昭,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放開我……”張靜婉就目眥欲裂的掙紮起來。
太子私信她父親比令她下獄更可怕。
她父親將仕途看得比天重,若是這事遞達聖聽,她父親為了官聲許是還會替她轉圜。
若是蕭熠私下授意,她父親必會為了讓蕭熠滿意而令她生不如死!
程箜急忙捂住她的嘴,將人拖了下去。
一直瑟縮在角落的劉嬤嬤看著張靜婉被拖走的方向心裡咯噔一下。
太子也太狠了些,這便是要讓張家小娘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劉嬤嬤不由忐忑的看向沈昭昭,一時也看不透她是真的心軟,還是故意為之。
但無論真相如何,她都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鄉間長大的醜陋藥女。
劉嬤嬤正想的出神,忽聞蕭熠道:“今日之事孤不想聽到有人亂嚼舌根,嬤嬤若是約束不好下人,彆怪孤不講情麵。”
蕭熠的聲音不高,卻陰森冷清得如同冷颼颼的刀刃貼著脖頸劃過。
劉嬤嬤隻覺渾身的汗毛驟然豎起,激得頭皮發麻,急忙跪倒在地,誠惶誠恐道:“老奴記下了,太子殿下請放心……”
蕭熠遣散了眾人轉身要走。
沈昭昭卻意外瞥見他衣袖下緊攥的右手已被鮮血染紅。
眼前的猩紅與前世滿身血汙依舊護在她身前催她快走的身影逐漸重合,刺得她眼底發酸。
沈昭昭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低聲道:“傷的重嗎?”
“無妨。”
蕭熠素來不願在人前顯露自己的脆弱,受了多重的傷都是自己硬抗,並未將這點傷放在心上。
沈昭昭卻拽住他的衣袖:“你等等,我房裡有金瘡藥。”
沈昭昭不顧蕭熠反對,將人硬拉到她房裡,並未傳隨行醫官,隻吩咐侍女備了淨水和乾淨的紗布。
太子受傷可大可小,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麻煩。
沈昭昭小心翼翼幫他清理傷口。
傷口狹長而深,被簪子劃開的皮肉猙獰的翻向兩側,最深處幾可見骨。
“疼嗎?”沈昭昭輕吹傷口。
動作輕柔,似春日和煦溫暖的清風,吹得蕭熠頭微癢,卻嘴硬道:“小傷而已。”
沈昭昭撇撇嘴,就知道瞎逞強。
起身去櫃子裡翻出個桐木匣子,從裡頭取出一隻巴掌大的素白瓷瓶:“這是我師傅親自調的金瘡藥,隻剩一瓶了,藥效好的冇話說。隻要傷口不沾水,兩三日便能癒合。”
她一邊說,一邊從瓷瓶裡倒出藥粉敷在蕭熠的傷口上,揶揄道:“你真的去了河邊?”
蕭熠一怔。
沈昭昭:“都聽到了?”
這自然指的是她羞辱趙崇煥的說辭。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都是我的真心話……”
蕭熠身子一僵,眸色漸深,嘴唇開合了幾次,卻一句話也未能出口。
沈昭昭將手中紗布快速打了個漂亮的活結:“包好了。”
果斷下了逐客令:“你早些休息。還有,你的侍衛怕是也在門外等急了。”
說著,促狹的朝緊閉的門口瞄了一眼。
正趴在門板上偷聽的程簧和程箜急忙閃身躲開。
心中叫苦不迭,姑奶奶你繼續,我們不急,真的不急!
…………
翌日早起,沈昭昭坐在銅鏡前。
銅鏡中的少女臉色枯黃,滿是雀斑,兩寸來長的棕褐色疤痕像蜈蚣一般自顴骨蜿蜒到唇邊。
拋去這猙獰的疤痕,五官卻極為精緻。
內行人一瞧便知隻需仔細調理一番,鏡中的少女便是天人之姿。
可偏偏是這一道疤,徹底毀了整張臉,令人望而生厭,不願多看一眼。
沈昭昭對著銅鏡做了幾個誇張表情,纖細的手指沿著疤痕邊緣仔細摩挲。
疤痕粗糲異常,與旁邊細膩光滑的膚感截然不同。
忽然,沈昭昭指尖一頓,用特製的小平鏟小心翼翼翹開傷疤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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